“这为何不是书?”贾平安把书举起来,“一页一页的,把所有的内容都集合在一本书里,我问一句,这可是颠覆?”
现场鸦雀无声。
李勣抚须,“老夫出门喜欢看书,可书卷携带不易。这等书册……去弄一本来。”
有人过去要了一本,李勣接过翻开。
“从第一页……翻开,妙啊!”
李勣赞道:“如此小巧,内容比卷书多了许多,老夫此后出门携带几本,轻松写意。”
许敬宗在边上心痒难耐,恨不能抢过来体验一番。
肖博已经在看了。
这是一本数十页的算学教科书,翻开后,内容紧密。前面看完了再翻一页,无需什么卷动卷轴,拉开卷轴。
“轻松写意!”
肖博抬头,眼神灼热,“天下首要为何?教化!教化首要为何?书卷!原先用了卷书颇多不便,这等书册轻巧,而且还节省了纸张……”
有人喊道:“祭酒,这是邪门歪道!”
“住口!”肖博面色铁青,喝住了那个助教,“什么邪门歪道?我辈教书育人为何?令学生明理。原先的卷书携带不易,成本颇高,让许多人无法读书。如今武阳伯想了这等绝妙的法子,这对教化天下助益颇大,这是正道!”
正道的光,照在了贾平安的身上。
有人说道:“这法子人人都能想到!”
陈宝怒道:“那你为何没想到?”
肖博苦笑道:“这便是武阳伯所说的食古不化,守着旧东西不放。”
这是不打自招!
许多人觉得灰头土脸。
这几日国子监的师生对算学的师生多番针对,师生们憋了一肚子的气,此刻扬眉吐气之极。
现场静悄悄的,陈二娘看着马背上的贾平安,耳边是麾下的嘀咕。
“这东西竟然这般小巧,那咱们刑部的卷宗可就简便了。”
他该会趁机缓和双方的关系吧?
兴许还会借机示好。
然后他就成了国子监的座上宾,人气骤然增长。
陈二娘心中想着这些,王琦的交代渐渐远去。
那些师生都在嘀咕,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这是一次彻底的颠覆。
“卷书占地颇大,不好存放,而且一卷书也就那么些内容。这等册书却一页页的叠加,两面都能写,同样的纸张,册书能有两三本,而卷书只有一卷。”
“这只是一桩,你想想一本册书能有多少内容?而一卷书能有多少内容?一本册书那么小,你若是想带着相同的卷书……那得四五卷吧?”
“四五卷堆积起来那么多,而一册书却就是这般小巧的一本,这是颠覆!”
毫无疑问,这便是对传统记载方式的一种颠覆。
那些师生目光复杂的看着贾平安。
这人果真是说到做到……
若是贾平安此刻说些好话,那么此后他和国子监的关系就不同了。
但……
“这可是颠覆?”
贾平安挥舞着一本书问道。
这是活生生的打脸!
贾平安把书一丢,“算学的,每人领一本书回去!”
算学的学生得意洋洋的过来领书。
李勣满头黑线。
许敬宗赞道:“这般才是男儿。”
贾平安就站在马背上,傲然俯瞰着国子监一干人。
“这才是男儿。”陈二娘喃喃的道。
有人突然说道:“这两本书怎地字都是一样的?”
他两本书一起翻看,一个个字对照。
“咦!”有人也去寻了一本书来对照。
“果真是一样的,这是谁抄的?”
众人不解。
贾平安轻松坐在马背上,招手。
两个工匠来了。
还有几个人给他们打下手。
但出手的却是贾师傅。
为了今日,他每日刻苦练习雕版印刷手艺……
他下马走过去,两个工匠看向他的眼神中全是感激零涕。
原先他们无人关注,可今日却能在国子监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展现雕版的魅力。
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有人送来案几,随即雕版摆放好,各等工具摆放好。
贾平安先拿了刷子把墨汁刷在雕版上,随后把墨弄均匀。
白色的纸注意左右距离,把装订的空间预留好,然后覆盖在雕版上。
此刻有人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随后用刷子在纸上均匀的用力,让每一个字都能留下墨痕。
把纸揭起来……对外展示。
一页书便这么印好了。
“原来如此?”
肖博走过来接过那张纸仔细看着,“很清晰。”
当然清晰!
有人说道:“不如抄写的好看。”
肖博变色,抓起刷墨的刷子就扔了过去,前方的几个人被弄的满脸墨。
“教化要的是便宜,要的是快捷方便,什么好看?这个字不好看?不如你?”
想利用这个来怼我?
贾平安淡淡的道:“口说无凭,把你的字写出来,在场的作为评判,一较高下!”
这些字可不简单,是贾平安出手请了一位名家所书,此刻看来,碾压国子监诸人毫无问题。
我早有准备,就等着有人头铁来撞!
贾平安目视那人,“笔墨这里就有,你还在等什么?”
这人看了一眼那字,说道:“肚子疼!哎哟!”
小人!
不只是贾平安,在场的都怒了。
“小人!”
这人捂脸挤进了人群中。
“谁打我?”
贾平安上前一步,“谁还有质疑?”
陈宝赞道:“旁人皆可质疑,国子监却不能。”
从新学爆出来开始,国子监就成了反对大本营,贾平安一直隐忍,今日突然出手,堪称是酣畅淋漓。
“谁?”
无人回答!
“国子监败了。”许敬宗笑道:“小贾果然……老夫说小贾说的有道理,那些人还不信,如今果然,哈哈哈哈!”
李勣抚须微笑,“此乃文教大事,今日就算是孔颖达重生于此,也得躬身致谢。”
别人可以质疑线装书,说我就喜欢书卷,怎地?
但国子监不能!
有人问道:“国子监为何不能?”
“国子监乃是教书育人之地。你说权贵子弟不差钱,可那些寒门子弟呢?为了抄书,为了买那些卷书,你可知他们要耗费多少精力,要花多少钱?”
陈二娘听懂了,不禁讶然,“竟然有这般功德吗?”
“有人说这等字死板不传神,旁人可说,国子监不可说。”
“这个我懂,学生在国子监是学习,能清晰就好,何况那字看着颇为可观。”
“从此后携带书籍就方便了,轻松之极。穷人家攒钱买一本这等印出来的书,也变成了可能,武阳伯此举不只是颠覆,更是有大功德。”
陈二娘看着贾平安,猛地想到了王琦。
王琦整日就说自己有尚书之才,可整日蝇营狗苟的却在琢磨着怎么害人,怎么坑人……
而贾平安不但能让王琦吃瘪,更能弄出这等让人惊叹的发明,二人一比,王琦顿时就成了尘埃。
“贾平安!”
陈二娘下意识的握紧手,想着被贾师傅握住的那种感觉。
边上的小吏却以为她是仇恨满满,“此人该死!”
陈二娘看了他一眼,心想你们都死了,他定然还活得好好的,活的格外的桀骜、肆意!
不知怎地,这个想法就占据了她的大脑。
李勣在后面含笑道:“今日小贾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回头老夫也弄些这等册书,随身带着。”
“英国公此举却小气了些。”
嗯?
李勣看了许敬宗一眼,心想此人莫非是想挑衅老夫?
许敬宗说道:“回头老夫就令国子监全数换成这等印的册书,另外,礼部那些卷书全数换了,都用册书来抄写。”
“也好。”
李勣作为尚书省的老大说一句也好,那么此事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新书出来第一炮,开门红!
前方,肖博放下手中的书,走到贾平安前方,郑重躬身。
“武阳伯此举于教化天下大有裨益,老夫在此代国子监多谢了。”
贾平安就站在那里,看着国子监数千师生拱手。
“多谢武阳伯!”
他微微昂首回身,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