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一直在等消息。
作为小圈子干脏活的头领,王琦知晓山东世家门阀对自己的恨意,所以尽量深居简出。
这样的日子看似很惬意。
每日起床后,他就开始理事。
各处的消息汇总,把其中有价值的送上去。
若是上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计划,也会由他来接手,并筹谋行动。
随后就是无聊的时光。
而喝茶就是他唯一的消遣。
他一直觉得喝茶是个高雅的事儿,直至在见到郑远东把玩手串后,才发现了这个更有趣的爱好。
所谓茶水实则就是汤,茶汤茶汤,各种香料熬煮出来,借着茶叶的味道涤去浮躁,随后成为一杯浮华和宁静的杂交产物。
而把玩手串则不同,能让你心神宁静。
他把玩着手串,直至外面来人,“郑先生那边来人,说是要见你。”
晚些王琦到了郑远东那里。
郑远东的案几上永远都有茶杯,以及手串。
此刻他把玩着手串,眸色平静的看着王琦,“高阳公主此事你可知晓?”
郑远东是长孙无忌的幕僚,偶尔会插手管管脏事情,给王琦一些压力。
你也有不知道的事儿?
王琦心中冷笑,微笑道:“上次聚会,有人说高阳公主如今太过安静了些,长安城为此少了许多乐子,王颂就自告奋勇弄了个圈套,高阳公主怕是要栽进去了。七千贯,某就等着看高阳公主发怒的模样,想来会很有趣。”
郑远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左手把玩着手串,眉间多了讥诮之色,“刚来的消息,那个骗局骗到了公主府的管事钱二……”
王琦笑道:“他们竟然能谋划成此事?倒也不错。”
“可贾平安掺和进来了。”
郑远东不经意见看了王琦一眼,见他神色木然,心中了然。
这人以前堪称是顺风顺水,可自从遇到了贾平安之后,在他的手中连续吃了几次亏,气得所谓的王尚书气度都荡然无存。
王琦的脸颊僵硬的动了动,像是在笑,但更像是在哭。
“他竟然来了……”
“是啊!”郑远东放下茶杯,把手串放在案几上,身体前俯,说道:“贾平安一眼就看穿了这个骗局,让某想到了当初你设局崔建失败之事,记得……也是贾平安揭穿的吧?”
你这是在往某的心口插刀啊!
插刀教教主郑远东见他的神色竟然有些扭曲,不禁暗自冷笑,“那两个骗子当即被拿下。随后高阳公主进宫求见陛下。”
王琦深吸一口气,把屈辱感压了下去,抬头道:“相公们会护着王颂,否则以后再无人为咱们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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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远东点头,玩味的笑笑,“后来王颂也去了宫中,陛下令人传话,深厌之……”
王琦冷笑道:“那又如何?相公们自然会为王颂出手。”
这些人的眼中只有世家门阀,皇帝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郑远东把手串拿起来,淡淡的道:“陛下罚了王颂五千贯。”
王琦木然。
王颂的日子不好过,这和他没啥关系。
郑远东问道:“你可知晓某是如何猜出贾平安在其间的作用?”
王琦摇头,脑海里全是这一年来的挫折。
那些挫折大多是贾平安带给他的。
郑远东缓缓说道:“后来钱二去了王颂家,出三千贯要买那个店铺。”
“那店铺少说能值八千贯,王颂不会搭理他。”王琦觉得高阳有些癫狂的模样了,智商在远离。
“是啊!”郑远东叹道:“可王颂卖了。”
“为何?”王琦不敢相信的道:“被罚了五千贯给陛下,还白送了五千贯给高阳公主,王颂疯了?”
“他没疯。”郑远东想到了这个手段,也为之苦笑,“钱二说公主还扣着一件事没说,就是那骗子假冒王家管事之事,此事有人遮掩,若是说出来,王颂还得被罚。”
王琦倒吸一口凉气,举手道:“等等。”
郑远东的身体微微后仰,眯眼看着他。
王琦喃喃的道:“这手段……某熟悉。就在你以为自家能脱身时,他会用手段让你继续付出代价,这个手段……让你想吐血,这手段某熟,是……是那扫把星的手段。”
他抬头看着郑远东,想寻求答案。
哎!
郑远东点点头。
先坑你五千贯,你以为完结了。不好意思,某还有手段没用,你从不从?不从就等着倒霉吧。
王琦起身,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某要回去歇息一番。”
他仿佛是经历了一场大战般的疲惫不堪。
“那个扫把星竟然让你如此不安?”
郑远东探究的问道。
王琦淡淡的道:“某昨夜睡晚了。”
郑远东点头,也不去戳破他的真实想法。
“郑先生。”
外面来了个仆役,进来先看了王琦一眼,郑远东点头道:“说吧。”
仆役说道:“刚来的消息,宫中赏赐高阳公主三千贯,是用皇后的名义。”
王琦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用力拍打了一下墙壁,咬牙切齿的道:“这便是那扫把星的手段,宫中出了三千贯,也就是说,高阳公主一文钱都不用出,就拿到了那个店铺!”
这特娘的把什么都算进去了,王颂出手表功,最后被一巴掌重重的打了回来,顺带还被抢走了一万贯钱财。
王颂听到这个消息,怕是要吐血。
王琦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回身看了郑远东一眼,见他在苦笑,就自嘲道:“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郑远东等他走后,久久站在门内。
“这手段,真是……”
……
店铺之事算是解决了,但其中暴露出来的倾向却让贾平安琢磨了许久。
他知晓王颂就是个抱大腿的勋贵,这样的勋贵一般不会得罪人。王家第一次出手是坑李敬业,第二次是坑高阳。
这两次出手都带着浓浓的小圈子气息。
坑李敬业是隔山打牛,想打的是李勣。
坑高阳呢?
贾平安一直在琢磨历史上高阳为何这般作死。
后世关于高阳的记载不多,而且自相矛盾的地方也不少。
比如说旧唐书里关于高阳的记载就没有什么黑材料,而等老欧阳开始编撰新唐书后,高阳的形象就大变样了,堪称是大变活人。
历史的迷雾在于各种史料的缺失,以及面对繁多的史料如何去判断。
但更多的是史家带着个人情绪去描述历史。
贾平安没法分辨,只能一步步的去看,去琢磨。
王颂此次出手设局,看似为了几千贯钱,可所冒的风险极大。若是成功,那么事后追查房源到了他这里,他就算是用契约被盗作为开脱的借口,也不能消除皇帝的怒气。
也就是说,王颂其实是铁杆的小圈子成员,只要长孙无忌等人在,他就甘愿冒着炮火冲锋陷阵。
胆儿真的很肥啊!
贾平安真想把王颂的胆弄出来,看看里面有多少结石,以至于他的胆子那么大。
激怒高阳。
把高阳往历史上那条路上带,最后带出一长串对手,全数干掉。
为啥非得要高阳呢?
难道是那娘们长得美?
还是为了什么?
贾平安思索许久,快到家时,想到的还是房家。
“你家的鸡好好的,凭什么要我家赔?”
“死了。”
贾家前面一点,阿福被宋不出紧紧地抱着,可它依旧在咆哮。
前方,鸿雁挽着袖子,和街坊毛氏在争执。
毛氏的手中提溜着一只鸡,怒道:“大伙儿看看,看看,我家这鸡被阿福一巴掌拍的半死不活的,看看!”
那只鸡偏生不给她面子,咯咯咯叫唤着,还扑腾着想下来。
“你把鸡放下来!”鸿雁平日里各种呆傻,比如说经常撞东西,或是被绊倒,可此刻却泼辣的指着毛氏喝道:“你放下来,若是到死不活的,贾家赔了就是,若是好好的,你赔贾家一只鸡!”
啧啧!
贾平安觉得这样的鸿雁才真实。
他在看热闹,杨德利却回来了。
“啥?”
杨德利听到消息就怒了。
按照贾平安当初给的例子,但凡被阿福弄死的鸡鸭等物,贾家一律按照市价的一点五倍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