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穿一件破旧的僧袍,双手却缚着一条精钢打造的铁链,手中持着一念佛珠。只听得“当啷啷”的一声响,神龙子才发现,大和尚却未穿鞋,赤着一双脚,脚踝处赫然却也缚着一条精钢打造的铁链。
他向前走一步,脚上铁链与地面摩擦,发出“当啷啷”的声音,就像是朝廷中的欲要赶赴刑场的死刑犯。
神龙子心中大是不解,他不曾料到皇家寺院万善寺,却有一位如此怪异的和尚。
转念一想,癫大师也是佛门中人,但是却从来不受世俗约束,喝酒吃肉杀人。在外人看来,这本不是一个佛门中人的作为。但是癫大师却不以为然,仍然是我行我素,他每次也都会拿“佛祖只要心中留,酒肉自可穿肠过”这样的话语来欺瞒宽慰。
想到癫大师,神龙子心中也就不觉的这个大和尚有什么不妥,想来和尚犯了什么大戒,受到佛门戒律惩罚而已。
大和尚踏出大雄宝殿,回转身却将大殿们关上,仿佛已将世俗一切都关在殿门外。
大殿中间却还有一个披头散发盘腿而坐的人背向殿门,面向殿中间的释迦牟尼佛像,像是在忏悔,更像是在听佛祖讲经。此人手中持着一柄木鱼,却没有敲动。
神龙子不知道此人是谁,莫非刚刚那阵木鱼声乃是此人敲响?若他是万善寺和尚,为何又是一头长发?
神龙子知道,佛家也有很多俗家弟子,更有带发修行的和尚。但是如此披散一头长发,在这大雄宝殿内打坐却也是第一次听说。但若不是,大和尚又为何要将他一人关在大雄宝殿内。
难道此人要来万善寺请求削发为僧而不可得,便赖在此处不去吗?但是他却又隐隐觉得这个背影很是熟悉,却又一时无法确定。
大和尚口念一句“阿弥陀佛”,拖着沉重的铁链走到红色棋子方阵中,双手一推,将左边一枚写着“炮”字的棋子推到当头。他又踱步来到白色棋子方阵中,将左边一枚写着“马”字的棋子推动一下,用来对付对方的当头炮。
一炷香功夫,大和尚在两边棋盘上来回走动,却也不过就是走完了十五步棋子。神龙子看的明白,知道大和尚乃是自己和自己下棋,心中颇感意外,却又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何人?
能够自己和自己娱乐的人,江湖上却是少之又少,眼前这个大和尚显然乃是高手中的高手。
忽然间,大和尚口中念道:“夜来卧听风吹雨。”双手一推,一枚刻着“车”字的红色棋子便飞了起来,直击向神龙子的方向。
神龙子见到棋子飞来,心中大惊,知道已然被人发现了,要离开也已经来是不及了。他轻轻一跃,推出一掌,便将飞来的棋子又送了回去,翻身便从天王殿顶飞落下去,盘腿坐在了刚刚那枚棋子之上。
神龙子看着大和尚随口道:“铁马冰河入梦来。”大和尚哈哈一笑道:“却不知道施主缘因何梦入得万善寺?”神龙子也是一笑,道:“也不知道大师如何夜来听风雨啊?”
话未说完,大雄宝殿侧门打开,两个手持长柄宽刀的中年汉子便站在了棋盘一旁。大殿殿顶上也赫然站着两个手持长柄宽刀的汉子。四人衣衫样式都是一样,只不过颜色分别为白黑青黄。
神龙子想起山道上持刀拦下徐宏祖的溪醒龙和溪眠龙,又见到此四人衣衫颜色,想来便是那云台九龙溪的溪白龙,溪黑龙,溪青龙和溪黄龙四兄弟。
神龙子脸上笑笑,却是一脸尴尬,就像是被人揪住的贼。
他横眼一看棋局,抱拳道:“大师,再走五步棋,便可以取得此局胜利。”大和尚哈哈一笑,声音雄浑,显然内功精湛深厚,道:“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得到片刻的欢娱。你心中苦恼烦躁甚重,即便赢了这盘棋,又能如何?但若是你心如止水,就算是输了一盘棋,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大和尚忽然转口道:“佛门清净之地,出家人清修之所,却不知道施主悄然夜访万善寺,却又是为何?”
神龙子知道大和尚定是误会了自己,却开口道:“若说我是受朋友之托,来此寻人。大师定然也是不会相信的了。”大和尚心中一惊,心中想道:“难道他是为了万善寺中关押的那个人而来?”
他侧头看着紧闭殿门的大雄宝殿。转念又是一想:“寺中关押之人,除了少林惠真惠明,其他人如何得知呢?即便是九龙溪的兄弟都不曾知晓此人,他又是如何知道呢?”想到此,便哈哈一笑,道:“你若是来此寻人,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不知道施主来此寻访何人?你寻的人若是本寺之人,老衲定然会让你们见上一面。”
神龙子将徐宏祖的那本游记拿在手中,翻看两页,上面无非就是记载了一下江河分布,形成构造等,读来未及一页,便读不下去,开口道:“我受了徐宏祖之意,前来万善寺中寻访方丈无望大师。却不知道大师是否可以代为引荐?”
大和尚却点点头,脸上却无一点表情,他没有想到徐宏祖已经来到了山下。他又轻叹一口气,想到徐宏祖来的却也不是时候,武林大会移师万善寺,各路英豪齐聚寺中。徐弘祖并不是江湖人,此时前来却有些不妥。徐宏祖乃是自己多年好友,却又不能不接待。
大和尚道:“徐宏祖和你是朋友?至交,还是亲戚呢?”神龙子轻叹一口气,道:“我们不过就是今日方才见得一面,算是有一面之缘。”大和尚道:“仅凭一面之缘,你便不惜犯险,到我寺中。江湖之上,能够如此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想来也只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龙子了?”
大和尚一双慧眼看着神龙子,道:“你可知道现在寺中有多少武林高手齐聚,又有多少人想要取你性命。凭你武功再高,胆子再大,也不至于不将所有武林人士放在眼中吧?”
神龙子心内一惊,想来大和尚不仅发现自己隐在天王殿殿顶,更是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份。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神龙子又是尴尬的笑笑,自己却连眼前这位大和尚是谁都没有搞清楚。
神龙子却开口道:“在下只是受人之托,上山将此书交给无望大师。徐宏祖现在就在山下,被九龙溪的两位兄弟阻拦,上不的山。徐宏祖说:‘无望大师若见本书如见他本人。’我不过就是替人跑跑腿罢了。”
大和尚左脚一抬,脚下棋子便挪开一步,道:“人生如棋,棋如人生。每一局棋都是一个未知数,不到最后一刻,又有谁能知道输赢呢?”
大和尚话说完,却忽然出手,双掌相击,瞬间便击出三十五掌,一股股劲风直袭向神龙子。神龙子脸色愕然,他没有想到大和尚会出手击向自己。神龙子久经江湖,退后两步,向后翻身,右脚猛然间一挑,身前一枚棋子便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