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爷见到他们便想起了阎王爷手下的白无常,感到一种奇怪的凉意。神龙子躺在棺材上,却没有看他们一眼,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自己。
手持短刃的中年汉子却先开口说话,对神龙子道:“你可知道棺材里躺着的是死人?你这样对一个死人好像有些不尊重吧?”神龙子听他一言,便翻身落地,将坛中酒在地上轻轻一撒,口中道:“刚才多有得罪,还请你多多原谅,现在敬你一杯,略表我心意。黄泉路上也许你是喝不到如此清醇美酒了,好好享受一下吧。”
汉子却又开口道:“棺材里躺着的是一个圆寂的和尚。佛家清规戒律,不食荤腥,你却让他死了以后破戒,更是不可原谅。”神龙子听后,却是一脸尴尬。他从来没有过如此感受,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自己钻进去。
刀爷听他二人言语,却哈哈一笑,开口道:“没有想到神龙子,你也会有今天如此败笔。”古人心中,“死者为大”,更何况棺材中躺着的是一个佛家子弟。
手持短刃的汉子见刀爷哈哈大笑,心中却有一股无名火燃烧,怒吼道:“这有什么好笑。难道你要将别人的死亡看成是好笑的事情吗?”刀爷却也呆在那里,心知他误会了自己的笑意,但是却又无力辩解,自己也只好吃下这个哑巴亏。
神龙子见刀爷尴尬无奈,两眼一转,便却开口道:“棺材内和尚想来是已经功德圆满修成正果,方才圆寂。灵魂脱离肉身,脱离世所凡尘,去见我佛如来。”
神龙子多次听糖大师讲到过高僧圆寂的事情,却从来并没有见到过。想起糖大师的话语,便随口胡诌。其实,连他自己也并不知道佛门子弟圆寂后能否见到佛祖释迦牟尼。
汉子听到却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抢过神龙子手中酒坛子,“咕咚咕咚”的却将坛中酒喝了个精光,随手便将酒坛丢在地上,用衣袖擦擦嘴巴。他开口道:“这酒,就算是我替这和尚喝的。我喝酒却是不犯什么清规戒律的。”
拉着一具棺材,放着死去和尚。神龙子和刀爷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奇怪有趣的人。他不准别人大笑,自己却仰天长笑。江湖上,听到神龙子大名的人,定是各个都咬牙切齿,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但是眼前这个汉子却并不以为然,却将他手中酒一饮而尽,并且将酒坛子随手便是一丢,也不去管主人是否同意。
神龙子顿觉像是遇到了自己知音一般,两个人都是特立独行,不受世俗枷锁的束缚,更不去管别人如何看待。
汉子转头看着挡在自己车前的两个持刀的汉子,道:“我来万善寺找主持无望和尚,请他来为棺材中的和尚念经超度。我是无望和尚的朋友,请你们让一条路出来,行个方便。”
溪眠龙一副慵懒的似乎睡不醒的样子,手中长刀却是一横,道:“我等兄弟奉无望大师之命,巡山看路,镇守此地。惠真大师再三嘱咐,除非手上有大师亲笔的英雄帖,方可放你过去。若是不然,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不可。若是仅为念经超度,想来还是换一家寺庙。你若要硬闯,那就莫怪我等兄弟无礼。”
神龙子斜眼看一下刀爷,想来惠真大师定是有什么惊天秘密,才移师万善寺。为了安全起见,又让人来看住各处进山路口,以免有混水摸鱼的人进入。
神龙子看见溪醒龙和溪眠龙拦住去路,又听他一言,想来这位汉子是没有英雄帖想要去到万善寺,被二人阻拦,因此出手相斗。
神龙子翻翻自己身上口袋,显然是告诉刀爷,他并没有英雄帖,想来现在也是无法进山赶到万善寺了。刀爷身上有英雄帖,但是他却不能够带上神龙子一同进入。他轻叹一口气,道:“我们也只有再想其他办法了。”
手持短刃的汉子却解下牛车上缚在铁锹上的包袱,将其解开,却从中拿出一本书。神龙子瞧得清楚,包袱中还有几本大小不一的书。书页上提笔写着“徐宏祖游记”。他将手上的书递给到溪眠龙面前,道:“我手上仅有的也就是这几本拙作,劳烦你带上一本去知会一下无望和尚,就说江阴徐宏祖来看望老朋友。他定会让我上山入寺。”
溪眠龙接下那本书,冷哼一声,却将其抛向高空,手中刀一转,却将那本书削得粉碎,飘落了一地。他一双眼睛紧盯着神龙子和刀爷,开口道:“想用这种调虎离山计将我支开,和三人之力同时进攻溪醒龙,那岂不是将溪醒龙置于死地。那时候,你们攻入万善寺,搅了惠真大师等人的武林之会。若是有哪位朋友因此有了死伤,如此传扬出去,我们兄弟却也无脸面对无望大师和江湖各路朋友。”
徐宏祖心中愕然,脸上更是吃惊的瞪大眼睛,大嘴张开,他想不清楚溪眠龙为要将自己的书削烂。他却扑通一声跪在了自己那本书前面,伸手抓一把纷乱的纸屑,却永远都无法换回他的心血。他的心已经碎了,在滴着血。他手已经握紧,根根青筋暴涨,他一拳重重的打在地上,血便流了出来。他一双仇恨的眼光怒视着溪眠龙。
徐宏祖站起身,他脸色铁青,但是眼中却没有一滴泪,看着已经满地飘散还有飘远的纸屑。他忽然出手,手中短刃并没有刺向溪眠龙,却将身旁一棵树削掉了一块。他在上面刻下“徐宏祖葬书处”六个大字。
神龙子和刀爷面面相觑,没有想到徐宏祖会对一本游记如此重视。那本书仿佛就像是徐宏祖的孩子。徐宏祖将满地纸屑汇集在一起,竟然就在山路中间刨坑将其埋葬,还将那块刻有“徐宏祖葬书处”的木牌插在前面作为墓碑。
徐宏祖眼中没有泪,心中却在滴血,更有那数不完的愤怒。
徐宏祖又忽然出手,手中短刃直击向溪眠龙,这一刀力道很猛,但是并不快。神龙子知道,此人武功并不高明,力道很猛,不过就是将心中怒气强加与这一刀之上。
溪眠龙也不示弱,他得到无望大师示意。凡是没有英雄帖欲要上山入寺的人,定要拦下。他见徐宏祖并无英雄帖在手,单凭一本书就想入寺,简直是痴人说梦。见到徐宏祖悲愤的表情,出手的一刀,也自觉刚刚将他书削碎是极不妥当,但是自己却又不肯低头赔礼。
徐宏祖的刀已经逼到身前,溪眠龙手中宽刀一横,便将那柄短刃隔开。反手一挥,就将徐宏祖逼退了四五步。
徐宏祖看着牛车上的棺材,心中更是焦虑不安,心知自己绝不是溪眠龙对手,但是自己也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他欲要提短刃与溪眠龙相斗,却被神龙子拦住了。
神龙子自然知道溪眠龙如此的原因。
他心中想道:“若是想要过关卡,却也并非难事。如此一来,自己定然又要与人结梁子。”那是他不想做的事情。
惠真大师率众聚集万善寺,本来就是为了要想办法对付鬼影子。若是此时添乱,却更让他们拿住把柄不放。
想来也就只有等到夜深,施展轻功越过二人进入万善寺,见到慧真大师在做打算。
神龙子故意长叹一声,道:“你不是他的对手,又何必逞强自取其辱呢?你我都是没有英雄帖的人,看来我们只好在此露宿几天,等到英雄大会过后,再行上山了。”话说完,他便又钻进了马车中,刀爷也是轻叹一声,也钻进马车。
徐宏祖并不是江湖之人,他虽也有耳闻江湖之事,却并不放在心上,因此并不清楚无望和尚为何要人封锁山门。
神龙子忽然掀开车帘,手中提着一根鸡腿,看着徐宏祖,道:“天已经快要黑了,先来避避风寒。我们马车中有上好的酒肉,总强于在此苦苦等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他见徐宏祖并无半点动静,便放下车帘,却听他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未等他念完,车帘已经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