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轻饮一口酒,夹一口菜到嘴中,称赞道:“好酒,好菜。为了造这条战船,有些时日没有和奶娘一同用膳了。”魏忠贤撇一眼身旁的客氏夫人,也陪着轻饮一杯,嗲声道:“这道菜是周应秋为了表达对皇上的忠心,昨晚一夜未眠,特意给皇上熬制的。这等忠臣,普天下都很难找到第二个。”朱由校点点头,道:“此等忠臣必要重赏。”
朱由校喝酒不多,船行到湖心,他便顺手拿起鱼竿,盘腿坐在船头,却又悠闲的钓起鱼来,将世间一切都已经忘掉了。魏忠贤和客氏妇人并没有去打扰朱由校,两个人却将桌上酒菜撤掉,摆上棋盘,两个人却对弈起来。
神龙子看到这一切,若是没有满洲鞑子的入侵,没有高迎祥的农民军,这该是多么一幅惬意的画面。可是,这一切仿佛都是水中花,镜中月,虚幻的泡影而已。朱由校早已经被木器工艺吸引了灵魂,而魏忠贤客氏妇人的谄媚话语也蒙蔽了朱由校的眼睛。朱由校早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大明朝的熹宗皇帝,更不会记得他的身后是大明几千里的大好江山,还有那几万万受苦的黎民百姓。
也许,他现在只剩下一身臭皮囊。
只听的远处一声大喝“狗皇帝,拿命来。”
话语未落,只见的一道黑影闪过。一位身穿黑衣,手持长剑的刺客却闯入西苑,蜻蜓三点水,踩踏着湖面刺出一剑,直击向朱由校。朱由校早已经吓得瘫在船头,魏忠贤和客氏夫人也是吓得脸上没有了血色,失去了方寸。
他们久居深宫,何曾见到过如此事情。客夫人自从在神王峪被劫持之后,更是坚决不离皇宫。更不会想到,在这皇宫禁苑,竟然有人胆敢来行刺皇上。他们两个人傻傻的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田尔耕却向前跨向一步,横刀立于船头,隔开了黑衣人刺来的一剑。黑衣人一个翻身便站在了龙船二层上,俯视着船上的众人。十几个锦衣卫抽刀在手,跃跃欲试,却又不敢向前。
魏忠贤略回神,大喝一声,道:“你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行刺皇上,当真是罪大恶极。你快快束手投降,若是不然,定将你斩于刀下。”黑衣人哈哈一笑,怒视着朱由校,道:“昏君,你杀了我爹,今天我就要替我爹报仇。”话说完,纵身一跃,又是一剑刺向朱由校。
朱由校早已经吓破了胆,早已经顾不得帝王风范,像是一条狗一样的爬着,想要爬进船舱躲避。
田尔耕手中刀虎虎生风,瞬间便击出十七刀,每一刀都刺向黑衣人的要穴。黑衣人也不示弱,横档竖隔,避开了田尔耕的十七刀。田尔耕心内想到,我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如果今天保驾不利,丢了面子是小,若是皇上怪罪下来,脑袋都是要搬家的。
黑衣人一剑刺出,田尔耕手中刀故意卖一个破绽,左手又挥出一掌,打在黑衣人的后背上。
黑衣人站立不稳,便跌下龙船。但是黑衣人却没有跌入湖中,神龙子就像是一只低飞的燕子将黑衣人抱在怀中,翻身便立于船头。神龙子一双毒辣的眼睛直盯着朱由校,但是朱由校却像是一只见了猫的胆小老鼠蜷缩着身子,偎依在船角。
田尔耕见到神龙子,心中大吃一惊。他分明就是自己在天仙阁逮捕的那个邋遢落魄的臭乞丐,他是怎么会逃出锦衣卫大牢的呢?他和黑衣人是不是一起来刺杀皇上的呢?
神龙子见田尔耕一脸愕然,脸上一笑,道:“你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吗?锦衣卫的大牢我住不习惯,所以出来透透气。”田尔耕承认,他的手握紧那柄刀,他的额头也渗出了汗,能在锦衣卫大牢中逃脱掉的人,绝对不是简单的人。
原本站在岸边的百十个皇家禁军早已乘着小舟划向龙船。神龙子并不想在此恋战,顺手推出一掌,掌风到处,龙船旗杆却被劲风打得粉碎。他长啸一声,就如离弦的箭飞出了西苑,佘逐末跳下假山,一个翻身也跟着飞了出去。
只听得背后叫嚣声一片,整个内苑都乱成一锅粥。
神龙子见已经离得远了,锦衣卫和禁军并没有追上来,渐渐的放慢了脚步,停在了一处小树林中。黑衣人站定,手中剑却反手一挥,刺向神龙子。神龙子右手两根手指便将那柄剑夹住了。
剑,就像是刺入了石头中一般,黑衣人想要抽剑却抽不出来。能从神龙子手上抽回剑得人,江湖人并不多。神龙子左手轻轻一撩,黑衣人的面纱却掉了下来。
此人不是别人,却是杨水仙。
神龙子傻傻的愣在那里,眼中流出一种让人无法琢磨的神情,是无奈,是痛苦,是遗憾,也许只有他自己才能清楚。他的心跳的厉害,是激动,是惭愧是内疚。往事一幕幕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他低下头,他已经不想再去看她的脸。在他低头的一瞬,他仿佛看见了杨水仙眼中含着泪。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刀刺痛,但是脸色却依然未变。
佘逐末没有想到黑衣人竟然是个女子,更没有想到她会出手刺向神龙子。他见神龙子并不还手,生怕他有什么闪失,反手也是一掌推出,一股劲风袭向杨水仙。
一道黑影一闪,一位面目憔悴,头发花白,身穿一件破旧衣衫的老婆婆手持一根龙头拐杖就站在杨水仙面前,出手轻轻一点,佘逐末便飞了出去足有三丈远才站稳脚步。
老婆婆不是别人,正是疯婆婆。
原来那日在蝴蝶谷,癫大师收下杨水仙为徒,未曾拜完师,疯婆婆得声音便出现了。癫大师却像是过街老鼠一样吓得溜掉。癫大师行走江湖一生,罕逢敌手,但是却不得不在疯婆婆手中示弱认栽。
疯婆婆本来就想收杨水仙为徒,为的就是要气一气癫大师。但是知道杨水仙已经拜癫大师为徒后,心中更是不满,决定要将毕生所学都亲自传授给她。
这几个月来,疯婆婆带着杨水仙行走江湖寻找癫大师,一有时间便教杨水仙内功心法。杨水仙天资聪颖,并有外家功夫的功底,半年时间也是小有所成。虽然赶不上江湖高手,也可算是江湖后起之秀。
那一日,两个人来到了京城,杨水仙知道自己的父亲虽然是由鬼影子出手捉拿,但是最后却是惨死在锦衣卫牢狱中。她便在月黑风高夜,悄悄溜进了锦衣卫大牢,她想看看自己父亲临死前呆过的地方。她不经意间听到两个锦衣卫校尉谈话,知道皇帝朱由校会去未名湖泛舟,锦衣卫已经要出动大批好手保驾。她便决定行刺朱由校,为自己的父亲,为东林党死去的义士们报仇。
疯婆婆被人称“疯”却并不是真“疯”。行刺皇帝,如此大得事情,她自然不想让杨水仙冒险。但是却又想锻炼一下她的胆量与武功。在其百般纠缠央求下,勉强答应。
杨水仙在前,疯婆婆在后。若是杨水仙真遇强敌,疯婆婆在出手解围。疯婆婆知道,杨水仙是神龙子的女人。无论成功与否,绝不能够让杨水仙受到伤害。
神龙子并不想听疯婆婆在这里唠唠叨叨的像念经一样的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他现在就想大醉一场。他只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杨水仙眼中含着泪,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她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软弱,尤其是在神龙子的面前。
神龙子却将头埋藏的更低,他知道杨水仙今天所做的一切,源头还是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默许,鬼影子又怎么能假借自己之名伤害左都御史杨涟。一想到此,他的心都会痛。但是,世间并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更没有后悔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