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神龙子却哪里知道,范氏兄妹离开锦州之后的事情呢?
灯光照亮了屋内,神龙子仔细看那太师椅后墙上挂着的那副画像,画的却是一位三十岁上下相貌俊朗却身穿明朝官服的中年汉子,一双明眸注视着整个房舍。
画像之人,却是蓟辽巡抚袁崇焕。太师椅上却还放着几枚飞针暗器。
海刀上前一步,抱拳施礼道:“王爷,先前您也是几次登门求贤,刀爷一直婉言拒绝。而且已经派出了三批人马去刀爷庄院,都是一无斩获。若不然,还是让我们几人过去看看。”
多尔衮用手一扫桌面,笔墨纸砚都跌落到地上。他长叹一口气,握紧双拳猛砸在桌上,狠狠道:“刀爷,本王求贤若渴,当年刘玄德不过三顾茅庐而请诸葛卧龙出山。却不曾想到你脾气又臭又硬,如此不肯给我面子。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他抬头看着唐突,道:“唐突,你点齐三十个死士,带好火药,将刀爷的庄院给我夷为平地。姓刀的老贼,竟然不给本王面子,不杀他不足以除我心头之恨。顺便借此事,也给那些辽东江湖人士一点厉害,让他们知道我多尔衮的忍耐性也是有限的。”
海刀脸色却是一变,他眼中流露出的是一种令人难以琢磨的眼神。唐突待要领命退出屋内却被范文程拦住了。范文程心内想道:“锦州之时,自己妹妹落难,自己却又没有办法。幸得刀爷父女二人曾出手救下自己的妹妹。他知道多尔衮的手下死士绝非刀爷对手,但是刀爷毕竟对自己有恩,他们若是有难,自己旁观却不出手相救,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他轻叹一口气,道:“王爷此举,甚是不妥。”多尔衮听得范文程一言,恭敬的开口问道:“有何不妥,请范先生不吝赐教。”
范文程低语道:“赐教自然不敢。小人承蒙王爷不嫌,不如我先讲个故事,如何?”多尔衮单掌轻轻一应,道:“先生尽管说来。”神龙子躲在梁上暗处,看着范文程,他知道范文程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只恨生不逢时,已至怀才不遇。历史典故对他而言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范文程点点头,道:“话说汉末三分天下,中山靖王之后刘玄德与关羽张飞桃园三结义,以图建功立业。刘备屡战屡败,投袁绍,靠吕布,依刘表。终于有天,让刘备寻得一位懂攻略的高手徐庶。”
多尔衮听到此,知道范文程在给自己讲《三国演义》。后金太祖努尔哈赤虽然少时历尽辛苦,但是却对汉人的文化推崇备至,研究《三国演义》不下几十遍,并将《三国演义》视为战争之典范。
多尔衮是努尔哈赤最为看重的儿子,从小就耳濡目染,以至于爱屋及乌,对汉人文化也是喜欢的犹如看见绝色佳人。
范文程接着道:“得到徐庶的帮助,刘备就犹如得到一件至宝。你们也是知道的,奸雄曹操也是求贤若渴,为了得到关羽,那可是煞费苦心。虽然关羽官拜汉寿侯,却还是过五关斩六将,回到刘备阵营。曹操听闻徐庶投到了刘备帐下,这是他绝对所不能容忍的。他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写信相邀请徐庶到自己军中,但是徐庶却也非等闲之辈,一心要扶持刘备匡扶汉室。曹操听信手下人进言,困禁徐庶之母,并模仿其母字体写信一封送到徐庶之手。徐庶本就是一个至孝之人,刘备也算仁义,放徐庶去到这曹操的营中,只为了让徐庶尽孝道。却不曾想,徐庶这一去,令他母亲气愤万千,自溢于梁间。徐庶悔恨万分,却也救不回母亲性命,因此记恨曹操。他虽然为曹魏谋士,却从不开言谈论。唯一谈论一句话,就是曹操攻打赤壁,操练水军,黄盖苦肉计,阚泽下诈降书,庞统又献连环计,使得曹操将战船用铁链首位相连。计策虽然瞒得了曹操,却未能瞒得了徐庶。书中徐庶识破庞统计谋,如此言道‘吾感刘皇叔厚恩,未尝忘报。曹操送死吾母,吾已说过终身不设一谋,今安肯破兄良策’?庞统随即教他脱身之法,他即缄口远避矣。”
多尔衮果然聪明,并被皇太极赐予“墨尔根岱青”的称号,赞他“既勇且智”。猛然间听得范文程讲起三国的故事,心中也已经知道了他言外之意。
范文程此时便将自己想法说开,道:“据我所知,刀爷位列江湖十五大高手,又是辽东地域江湖人士公举的前辈领袖。辽东一带的江湖人都以他马首是瞻。小可不才,也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也见过他的武功,飞檐走壁自不必多言,百万军中,取敌将之首级真如探囊取物。王爷求贤若渴,曾几次登门拜会却被婉言相拒。王爷要知道,江湖人士,不过就是信奉‘信’‘义’二字,这两个字有时却比他们性命都重要。现在两国交战,死伤无数,更兼太祖努尔哈赤对汉人敌视,无辜屠戮生灵,本就令辽东汉人恨之入骨。大汗皇太极虽然改变了对汉人的态度,但是仇恨又岂是一朝一夕,三言两语又能解决的呢?”
范文程接着道:“刀爷德高望重,我想他也是进退两难。若是他答应王爷出山相助,他岂不坠了一世英名,令整个江湖所不齿。但是他世居辽东,现在一切都在后金国土上,又等于是后金国臣民。刀爷也绝对是个聪明人,他又怎么敢公然与睿亲王爷为敌呢?最好的办法就是拒绝出山,做个中间和事老,既不得罪武林同道,也不得罪王爷。但是王爷若是一意孤行,认为刀爷和您作对,而出兵毁他房舍,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王爷,您也应该听说过‘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句话,倘若是真的将刀爷逼上绝境,想来定会适得其反,使得刀爷与您作对。”
范文程又道:“王爷,若此事真的激怒了刀爷,若他振臂一挥,整个辽东武林人士定然会与我们后金为敌。而且,这些江湖人士武艺了得,若真如此,定然会成为你我心头大患。那么我们可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您说呢?”
多尔衮听的范文程一席话,感到事情甚是棘手,但是刀爷总像是一柄插在他后背上的刀,随时都会刺伤他一样。
他问道:“以先生之见,此事如何处理才算妥当?”范文程点头笑道:“事情很是简单。王爷先前已经派出了三路人马却都奈何不了刀爷,而他却也没有来找王爷麻烦,说明刀爷也不想和你正面为敌。我们出兵本就是要震慑与他,让他就范,而他出手杀死王爷的人,也是在震慑王爷。江湖上有一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依鄙人愚见,王爷现在只需亲自去一趟刀爷庄院,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两方坐下来和谈才是上策。”
多尔衮略一沉思,只听得范文程接着道:“双方互不相干,阳关道王爷走,独木桥他来过,井水不犯河水,岂不妙哉。王爷英明神武,想来到刀爷庄院一叙,也并不能使您丢面。相反,更能够让辽东江湖朋友知道你礼贤下士之美名,此事确实一箭双雕的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