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更刚过。
碎玉汀,书房。
精致的纱灯,光柔和而明亮,房间里很静,但房间里的主人却没有一丝要休息的意思。
通过那微微打开的纱窗吹进来的风虽然不大,但却清冷的很,不过那双紧紧的瞪在一份薄薄的信札上的眼中的光却完全是冷的刺骨。
信札是今天下午天魔教的暗卫刚刚以十万分火急的速度给送来的,此时,这封信札捏在洛雨亭手中的那一角已完全皱着了起来。
看着轻轻的斜靠在书桌后太师椅上的洛雨亭,本想给他披上披风的秋思的脸色已微微发白。秋思从小伺候洛雨亭,她当然熟悉自家公子的行事习惯,所以她知道虽然此刻脸上一片淡然的洛雨亭看似平静祥和,但其实洛雨亭已经发怒了,而且还是那种暴怒。
“不许关纱窗!”
就在轻手轻脚的凑到纱窗前的秋思才伸出手时,洛雨亭已淡淡的冷声喝道,使得秋思立刻就缩回了手,而且脸上还冒出了一层冷汗,但怯怯的看了一眼洛雨亭那依旧满是病色的脸,秋思还是咬着牙低声劝道:“公子,夜深了,风又冷了,您,您的身体才——”
秋思知道洛雨亭在发怒的时候从不喜欢让人随意触碰他的身体,所以秋思实在是不敢去给洛雨亭披上那件披风,但秋思却实在是担心洛雨亭那虚弱不堪的身体受凉,所以秋思才想将纱窗关上。
秋思的话才说到一半,一道瞬间令她从脚心一直凉到头顶的目光就使得她立马闭了嘴,身体也开始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
洛雨亭当然知道他此时的身体的确不适合吹这么冷的风,但心中完全是怒火中烧,反而身体却有几分贪恋这丝丝缕缕的凉风。而且他虽然心里明白秋思的确是一片好意,但在这个时候他实在是不能容忍竟然有人敢公然违抗反驳他的命令,所以瞬间那如冰似霜的目光就落到了秋思的身上。
突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就浮现在了他的眼前,而且那满是关怀温柔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
立刻眼中就隐去了那抹寒光,反而流露出一丝柔情,每次他贪凉站在窗前吹风,那个人总是会给他关上窗户,护住他,而且还无比关切疼惜的叮嘱他。
其实,如此明显的举动,对与从小就极善于揣测人心、察言观色的洛雨亭又怎么会不知道那个人对他的一片心意,他更知道今天那个人为什么会那么不顾一切的愤怒失态,他可以暗自接受那个人对他做的一切,而且那也绝对都是他心甘情愿的,但他却没办法当面给那个人任何明确的回应,更不能光明正大的接受那份已经远远僭越了雷池的感情。因为这不但是关系到他,更会影响到那个人的地位名誉,他绝不能让那个人受到任何诋毁折损。更何况,他现在心中已有了他所爱且想厮守一生的女人,而且此刻那个女人还已经怀有了他的骨肉,所以他更不可能再明确的给那个人任何不可能实现的承诺。所以今天他只是强忍着看着那个人愤然离去,没有去追那个人,也没有去和那个人解释什么,因为今天在花圃里那个人看到的一切已再不用他的任何解释了。
淡淡的一笑,洛雨亭已又将目光移到了信札上,低声说道:“关上吧!顺便把披风拿来!”
瞬间觉得身上有些发软,但已麻利地关上了窗户,秋思的一颗几乎是提到了嗓子眼的心立刻就放回到了肚子里。
心中完全是惊涛骇浪,洛雨亭根本没管其他,因为今天早上那议事厅的事本就让他厌烦恶心,傍晚花圃的事更让他的心情变的很差,应该说是差到了极点,此刻又再加上这份信札上汇报的事情,简直是让他怒不可遏!
只觉得身上一暖,洛雨亭的身体微微一僵,他知道秋思了解他的脾气,所以从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逆鳞,而且这个时候,那个人也该来了,立刻心中生出一种怪异的喜悦,那个人还是原谅了他。
迅速不留痕迹的藏起了手中的信札,但一股熟悉的香气就已经飘进了洛雨亭的鼻子,几乎同时,洛雨亭眼中那抹光彩已隐没了下去。
“雨亭哥哥,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少女如同银铃一般的声音在洛雨亭耳边响起。
马上就收回了心神,洛雨亭心中虽然微微有一份失望的落寞,但回身看着那娇俏清纯的少女,他心中还是微微泛起了一丝喜悦,便轻轻的挥了挥手,示意秋思下去,同时故意戏虐的笑着说道:“四书五经,经史子集,星术占卜,医药毒蛊,你猜是哪种!”
立刻脸上就是一片娇嗔,唐婉儿虽然并没有看清洛雨亭手中拿的是什么,但那薄薄的一份纸,绝不可能是洛雨亭说得那些。
看着故弄玄虚的洛雨亭,唐婉儿已撅起了她那朵娇嫩的喇叭花,娇声道:“坏雨亭哥哥,你不告诉我,我还懒得知道呢!”
唐婉儿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已偷偷的看向了洛雨亭的衣袖。
其实,唐婉儿知道洛雨亭的规矩,虽然洛雨亭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她,但洛雨亭依旧不让她打听任何关于天魔教的事情,而她为了讨洛雨亭的欢心,即使是再好奇,只要洛雨亭不主动告诉她,她也没想去故意去刺探洛雨亭的事情。但少女的好奇心本就很强,更何况,这是与她心上人有关的事情,所以唐婉儿还是忍不住百爪挠心,可那道落在她身上的无比温柔的目光却令她的心忍不住跳的很快,脸也渐渐开始发热。
“还好,还好!”没等唐婉儿说完,一个愉快的声音已从门外传来,同时一个慵懒潇洒的身影已优哉游哉的走了进来。
立刻脸更红了,唐婉儿瞪着走进来的人怒道:“死飞风,你‘还好’什么啊!”
“我是说还好我来的巧啊!正好赶上吃夜宵!否则,我还有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我是说,还好唐大小姐对那信札不感兴趣,否则,月饼背着你收别的女人情书的事情可就要露馅了吗?”姬飞风的声音越发的愉快了,而且几步就到了书桌前的他,已将一对咸猪手伸到了那个精致的食盒上。
脸色有些发青,唐婉儿当然不信姬飞风说得话,她也知道这根本就是姬飞风想故意气她,虽然这反倒让她放心了许多,但看到那直奔食盒的一对贼手,她的一只玉手立马就按到了食盒盖上,一双美目中满是焦急,努声喊道:“死飞风,你难不成是饿死鬼托生的,这大晚上的,还总是想着吃啊!”
这是她特意为洛雨亭亲手做的点心,因为今天晚饭时,她发现洛雨亭似乎有什么心事,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她实在是担心洛雨亭的身体,所以才大晚上的送来了,又怎么能便宜了这个油嘴滑舌的坏家伙。
但唐婉儿的话才说完,就有些后悔,并不好意思的看着洛雨亭尴尬的一笑,可立刻眼珠一转就故意高声道:“但雨亭哥哥今天晚上没有吃东西,又在病中,就当然能吃了!”
几乎要把嘴撇到耳朵根的姬飞风也故意高声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跟月饼除了老婆,什么都要同甘共苦!”
其实,姬飞风并不是非得吃这食盒里的东西,但有机会逗一逗这个骄横的唐大小姐也是一件极有趣的事情。
被气得脸色发青,唐婉儿咬着牙怒道:“死飞风,你为什么偏要抢我雨亭哥哥的东西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