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乔咬紧了下唇,脸色变的有些难看。
她看着徐燃,欲言又止:“可周洵不是说你没谈过恋爱吗?”
他开了瓶啤酒,给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没谈过恋爱,不代表我没有喜欢的人。”
祝乔又是一愣:“那你喜欢的人是谁?”
徐燃仰头,一口将酒给喝尽,他的酒量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先前喝了一瓶半了,这会已经有醉意攀进眼底。
如细小枝桠一般,一点一点侵蚀着四周。
他说话的语气冰冷,不带起伏:“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
一时之间,气氛变的有些诡异。
祝乔眼里蓄着泪水,声音还有些打颤:“我就是好奇而已。”
周洵见情况不对,连忙过去打圆场:“徐燃这小子喝醉了,他一喝多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他往后招了招手,“要不今天就这样吧,我把徐燃送回去,你们路上小心点。”
“不用你送。”
徐燃起身,推开包厢门出去。
周洵连忙跟过去:“你他妈不是喝醉了吗,还想酒驾啊。”
·
徐燃打电话叫了代驾,周洵知道他的脾气,虽然不爱说话,但一旦讨厌起了谁,连说句话都会嫌烦。
“怎么回事啊。”
徐燃垂眸,手指轻叩,推开打火机,火光轻轻晃动。
他以手挡风点燃。
吸了一口,吐出烟雾,
“什么怎么回事?”
“你和祝乔。”
他轻哂:“我和她能有什么事。”
周洵欲言又止:“徐燃,毕竟同学一场,她又是个女生,你这样……”
徐燃眉头微皱,神色不耐的将打火机扔进垃圾桶里。
里面应该刚被清理过,打火机掉进去,发出的声响有点大。
“你难道不觉得她很烦吗?”
周洵沉默了一会:“徐燃,你……”
周洵看着他的神情,莫名的觉得后背发凉,喝醉后的徐燃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如果说平时的他不善言辞,阴郁安静。
那现在的他,倒像是借着酒劲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徐燃左唇微挑,笑容是冷的,幽深的眼底也是冷的。
“周洵哥。”
徐燃倚靠在会所门口的柱子上,完完全全的将他的身影给遮掩了去。
焦糖只能看见面对徐燃站着的周洵,她快步走过来:“徐燃哥呢。”
徐燃不动声色的敛去冷笑,从柱子后走出来:“怎么了?”
焦糖怔了一会,她急着出来也是怕徐燃真的会酒驾,这会见他好好的站着这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支支吾吾了一会:“那个……这么晚了,我就想着搭个顺风车。”
周洵刚准备开口,徐燃现在这个状态,还是适合一个人待着。
更何况焦糖的话……好像有点多。
万一弄烦了他,指不定他能干出什么事来呢。
不待他开口,徐燃轻恩了一声。
面上,那抹不耐一扫而光。
周洵欲言又止,试图从徐燃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好半晌,什么也没看出来,只得作罢。
他这个人,总是能将自己的情绪掩藏的很好。
“那行吧,你们路上小心点。”
周洵走后,没多久,代驾就过来了,徐燃把车钥匙给他。
上车以后,徐燃坐在后座,焦糖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还没坐进去,徐燃轻咳了一声。
她抬眸。
徐燃的声音有些低沉,还带着些微的醉意:“过来。”
焦糖哦了一声,听话的关上车门,坐到后座。
车内,安静的有些诡异。
徐燃身上带着酒味,像是会蛊惑人一般。
代驾司机偏头问道:“我可以放下歌吗?”
半晌,徐燃才开口:“可以。”
他连了蓝牙,放的歌都是比较安静的类型。
柔和的女声之下,焦糖渐渐放松了下来。
身旁的人呼吸逐渐平稳,焦糖偏头看着他。
上天有的时候就是这么不公平,既给了他聪明的大脑和异于常人的天赋,还让他生了这么好看的一张的脸。
她的视线从他的鼻梁一直挪到下巴,再到喉结。
领带已经被他给扯开了,衬衣扣子也解了两颗,
焦糖看着他的锁骨,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干。
他这副样子,既禁欲又带着点色气。
车子一个急刹,徐燃喉咙发出一阵不舒服的呻/吟。
然后下一秒,他往下靠,头枕在焦糖的腿上。
焦糖正看着车窗外不见底的长龙,今天也不是周末,怎么还这么堵车。
腿上突的一沉,她吓了一跳。
徐燃按住她:“别动。”声音有些低哑。
他又蹭了蹭:“让我躺一下。”
焦糖点头:“恩。”
徐燃双眼紧闭,焦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侧脸,睫毛浓密卷翘,路灯的光映照进来,他的五官线条似乎都柔和了许多。
焦糖怕弄醒他,小心翼翼的坐在那。
狭小的空间内,她没有注意到徐燃轻微颤动的睫毛和逐渐变沉重的呼吸。
车开进大院,代驾司机走了以后,焦糖轻声开口道:“徐燃哥,到了。”
他睁开眼,从她腿上坐起来。
伸手一颗一颗的将衬衣扣子系上,又紧了紧领带,他垂眸看她:“我送你过去。”
“不用不用,你喝醉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徐燃看着她,沉默半晌:“恩,那你路上小心点。”
她扬眉笑的灿烂:“这才多远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说着,打开车门:“那我先走了,徐燃哥再见。”
车门关上以后,他靠在椅背上,双眼紧闭,长舒一口气。
黑色的西裤下,某处被撑了起来。
她不是狐狸,她是他的劫数。
这辈子都跨不过去的劫数。
他开了车窗,吹了好久的冷风,才驱散掉那股子腾升在小腹的热意。
家里没人,黑漆漆的一片,李婶一个小时前给他打了个电话,她的孙子病了,她得送他去医院。
偌大的房子,黑暗冰冷。
他也没开灯,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微弱光亮上了楼。
酒劲早就缓过来了,就是头有点痛。
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男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引得一阵欢笑。
“还真没看出来,徐漾你小子枪法可以啊。”
“运气好而已,论枪法还是舅舅的好。”
“谁是你舅舅啊,别乱叫。”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却明显带着笑意,“不过话说回来,徐硕,你这个儿子行啊,有你年轻时候的风范。”
一贯严肃的徐硕面上难得有了喜色:“我老了,哪赶的上他们这些小年轻。”
“说的什么话,你年轻的时候都帅成啥样了,要不是我姐的心一早就被焦糖她爸给勾走了,我爸都想把她给嫁给你呢。”
“想不到周阿姨和我爸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啊。”
“呵,不光他们有,你和焦糖也有。”
徐漾明显来了兴致:“哦?我和她有什么故事?”
“焦糖她妈和你妈之前就给你们两定了……”
他话还没说完,楼上某个房间的门被打开,徐燃走下楼。
他站在玄关换鞋子,徐硕的声音一下子就降了几个度:“干嘛去?”
穿好鞋子后,他打开门,头也没回:“去找焦糖。”他的声音低沉清冷,话尾却又带着笑意,挑衅一般,“她的头绳落在我这了。”
徐漾神色微变。
周涛神经粗,没有听出他的话外音:“一根破头绳而已,她抽屉里有一堆,不用特意跑一趟了,多麻烦啊。”
他勾了勾唇角:“没事,我不嫌麻烦。”
他离开后,顺手关上了门。
哪有什么头绳。
他不过是不想听到那些刺耳的话而已。
徐漾和焦糖的故事?
他轻哂一声,低头点烟,微风吹过,火光错开。
他点了好几次才点上。
白雾腾升,他坐在葡萄架旁的秋千上,长腿微微屈着。
从这个方向正好能看到二楼亮着灯的房间,粉色的窗帘没有拉上,不时有人影晃过。
她穿着白色的吊带睡裙,头发应该是刚吹干,手随意的把脑后的头发合拢,用头绳绑好。
做完这些以后,她走到窗户边,手抓着窗帘,刚准备把它拉上,视线微挪。
穿透黑暗,她对上那双比黑夜更深沉的眸子。
徐燃?
她刚准备下去,徐燃摇了摇头。
这种时候,她还是不要下来的好。
他的自制力还没有这么强大。
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会狠狠的把她揉进怀里不让她走。
如果有一天,她能完完全全的属于他,那该有多好啊。
两人就这么默默对视着,直至一根烟燃尽,他站起身,离开。
秋千微微晃动。
焦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昏暗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凄凉且萧条。
————
新学期很快就开始了,鉴于焦糖上学期的期末成绩,周女士态度坚决的让周涛给她办了托管。
一个月回家一次。
焦糖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后,被周女士的愤怒给吓的立马答应了。
“就你这个吊车尾的成绩,你再不抓紧点还想不想考上大学了?”
焦糖唉声叹气的收拾行李,开始了为期一学期的艰苦托管生涯。
她进度跟不上,白芷就利用业余时间给她补课。
她的思路清晰,讲的也细致,几个月下来,焦糖勉强能考个及格的分数出来了。
一中是成绩为上的学校,就算他们五班算不上好班,可放别的学校也能冲进全校百名榜了。
放眼望去,除了许言和李邀两个人依旧凭借着骨子里最后的倔强上课睡觉,下课玩游戏。
几乎都在埋头学习。
好不容易熬过了高考。
考试结束后,为了庆祝艰苦的高中生活终于解放,他们班最后组织了一次聚会。
许言轮着喝了一整圈,舌头打结在那死命的嚎。
白芷几次把话筒递给焦糖,都被她拒绝了。
她唱歌跑调,才不愿意在这种场合丢脸。
·
书房里,方媛坐在一旁,长腿交叠,眉眼神色都是不耐:“你把我叫过来,难道是想和我这么面对面的独处?”
徐硕没理她。
书房门被敲响,他合上资料:“进来吧。”
徐燃推开门,看到方媛时,愣了一瞬,很快就恢复如初。
方媛见着他来了,面上带着喜意:“小燃,过来。”
说着,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
徐燃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就站在那。
方媛的神色变的有些难看,却也没说什么。
徐硕清了清喉咙:“是这样,我把你叫来是有件事要和你说。你许叔叔家的女儿明年就大学毕业了,原本我们两家就有商业来往,前几天我和你许叔叔已经帮你们决定了订婚的日期,到时候……”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方媛给打断了:“我说徐硕,你什么意思啊,你难道就只有徐燃一个儿子吗,那许家的丫头什么样你不知道啊。”
徐硕哼了一声:“你也不看看你儿子什么样。”
方媛自小就被娇纵着长大,脾气自然也小不了,这会听他这么说,顿时火了,抽出他手中的那本书就往地上砸:“什么叫我儿子,难道就不是你儿子了?再说了,你也不止这一个儿子啊,平时有什么好的都想着大的,这会倒想到徐燃了。”
他出声吼道:“是,我是不止这一个儿子,所以我才不愿意让徐漾走上我的老路!”
方媛突然安静了下来,情绪还未完全恢复,胸口上下起伏着。
那双美眸瞪着徐硕,眼眶逐渐变的通红。
徐硕看了她一眼,挪开视线,看着徐燃:“反正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到时候我通知你过去。”
“我不娶。”
他面上没什么情绪,说出的话也不见起伏。
“你为什么不娶?”
“不想娶。”
他这种无谓的态度彻底惹恼了徐硕,他抬手一个巴掌打过去。
徐燃的脸生生挨了这一巴掌,受力微侧。
“你不娶就给我滚出去!滚出徐家!”
他沉默半晌,推开门出去。
书房里,方媛的声音尖锐刺耳。
“你凭什么打我儿子,你这个王八蛋!孬种!”
·
一直疯到后半夜,焦糖才打车回家。
她家门口有个葡萄架,这会正是浓密翠绿的时候,还有一些别的植物攀着枝桠往上长。
路灯前几天坏了一个,只剩下另外一个发着微弱的光。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一心想着赶快回家洗个澡睡觉。
走了两步,她又停下。
昏暗的灯光之下,她看见徐燃颀长的身影立在那,他低头点烟的样子看上去有几分禁欲。
应该说,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禁欲。
焦糖实在想不到和他接吻会是什么感觉。
即使他们曾经接过吻。
她还记得她去阿富汗的前一天。
她拿着机票去和徐燃告别,他穿着灰色的睡袍,腰间的带子系的不紧,松松垮垮的,她看着他的锁骨,一下子就慌了神。
“对……对不起,徐燃哥哥,我不知道你刚洗完澡。”
他的视线一路往下,最后落在她手中紧紧捏着的机票上,眼睫微垂。
“要走了?”
焦糖点头:“明天的飞机,去阿富汗。”
他沉默了一会,只问:“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
窗户没关,有风吹进来,焦糖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清香。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所以,你是特地来和我告别的?”
“不是。”焦糖摇头,“我是来看你一眼的。”
可能是电路老化,客厅里的灯暗了一瞬,半晌,又恢复明亮。
然后她看见,徐燃眼里似乎有什么变了。
眸色一沉。
他突然走上前,搂住她的腰,啃噬着她的唇,舌头侵略进她的口腔里,似乎在疯狂的索取什么。
他越吻越急,厚重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离开。
“我等你。”
焦糖一愣:“恩?”
他凑近她的耳旁,低声重复道:“我等你。”
他等她。
等什么呢?
是等她回来,还是等她长大?
她收回了飘忽的思绪,走过去。
“徐燃哥,你怎么站在这啊。”她开口问道,“是在等我吗?”
他点头:“考的怎么样?”
他这话问的焦糖有些心虚:“还行吧。”
“想好考哪所学校了吗。”
“应该会去临市的医科大学。”末了,她又加了一句,“学护理。”
“也好。”
“你们是不是要实习了?”
“恩。”
“哪家公司啊。”
他沉默了一会:“晟易。”
“晟易?这个公司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啊,我好像在哪……”
她话说了一半就停下了。
这个公司好像是徐燃外公家的。
他外公只有他妈一个女儿,从小就把她放在心尖尖上宠着,她要什么就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