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钟家三夫人一路强忍着泪意,直到进了院子门,她飞奔进了房,趴在榻位上就哭泣起来。钟家三老爷在后面赶紧嘱咐管事,把这五个礼物安置到偏处去。他急急的进了房,直接把房间关得紧密起来。
钟家三夫人听到他进来的动静,她满脸的泪水抬脸望着他,非常委屈的抱怨说:“爷,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受过这样直接打脸的委屈。呜呜,父亲母亲竟然在一旁冷眼旁观,瞧着一个外人这般的待我们,就是不为我们说一个字的好话。”钟家三夫人越想越难过,直接又趴下去痛哭起来。钟家三老爷此时却不曾象平日那般行过去小心翼翼说着好话哄劝她,他沉默走到一边的桌边,神色郁郁寡欢的坐下来。
钟家三夫人呜咽好半天,没有如常等来钟家三老爷的安抚,她觉得很有些不对劲,侧头去寻钟家三老爷的影子,惊见他呆若木鸡的坐在桌子边上。钟家三夫人顾不得自已发丝散乱,面上满是狼狈不堪的泪痕,她直接扑到钟家三老爷面前去,半蹲在他的面前,小心翼翼伸手轻摇他,说:“爷,你怎么啦,你可别吓唬我。”钟家三老爷被她摇清醒过来,他苦笑的瞧着钟家三夫人,还是自然的伸手为她打点起妆容。
钟家三夫人的神色稍稍好看一些,轻舒一口气,说:“爷,你刚刚那样可吓坏了我。”钟家三老爷长叹一声说:“你要如这两年这般闹腾人,我迟早有一日会如刚才那般什么事情都管不了。你从前不是那般粘稠儿女的性情。你说你年纪大了,懂得疼爱儿女了,可是我对你越来越有些闹不明白起来。你的疼爱方式,实在让人有些受不住。你一直跟我抱怨儿媳妇的不如意,可这一次你的行事,瞧上去不单单是跟儿媳妇有仇,更加象是跟儿子也有仇一样。
有时候,我想在嫁事方面的名声,闻十八比我们当日要来得清正许多。这些年,我一直觉得是我年轻时行事太过冲动。委屈你得了那样不好的名声。便事事容你纵你,以至于我也习惯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由着你的性子去行事。反正你最大的恶意,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伤不了人筋骨。断不了人的血脉之情。”钟家三老爷瞧着钟家三夫人叹息不已。他在钟家老太爷处见到闻老太爷父子时,就已经明白过来。
闻府的人,绝对不会再一次容他们夫妻任性行事。钟家三老爷的眼神暗了暗。他伸手扶持着钟家三夫人安坐下来,向着她苦笑着说:“那五个女子安置在偏院里,好菜好饭服侍着,轻易不许她们出院子门。等到过了一月,慢慢的寻法子一个个的打发掉。”钟家三夫人很是不高兴的瞧着钟家三老爷,然而她也不敢多语一字,钟家老太爷夫妻警告得分明,她要是再多行一步,他们绝对会直接逼迫着钟家三老爷出妻。
钟家三夫人还是非常明白,钟家三老爷不管待她如何的爱重情深,也受不了出族的这种无祖宗的断根脉大事。钟家三夫人第一次感觉到心有无力,她只不过想着把两个野性贪玩放荡不羁的小女子送过去,让钟池春有机会去妖娆的女子,而且是不太会引人注目。至于闻春意会有什么反应,钟家三夫人没有想得太多。她认为大多数女子要接受男人的妾室庶子女,闻春意只不过要接受自家夫婿有机会沾沾别的女子身子,有什么受不了的大事情。
钟家三夫人一向顺风顺水成了习惯,哪怕当年在亲事上面受挫折,最后也还是顺了她的心意成事,换得美满姻缘。钟家三夫人自认为瞧得太清楚自家儿子心里待闻春意的真正想法,她用这般隐晦的方式成全了他,也算是做母亲的人,为儿子尽的一份心意。至于闻春意这边,她身子重,不方便服侍自家儿子,难道还要自家儿子为她守身吗?自古以来,只听见女人守身如玉,从来没有听见男人会如此。
钟家三夫人完全忘记当年她有身孕时,对钟家三老爷身边所有的女子,严阵以待的种种防范措施。当然,她更加忘记那两位表小姐跟她还沾着亲的事情,她只当她们是放得开的人。她没有想过这种年纪的小女子,哪怕是再任性的女子,也会有成亲的愿望。何况钟池春的条件算得上相当不错,两位表小姐娘家才会愿意女儿去赌这么一回。两位表小姐自视甚高,也认为一般的人配不上她们。
她们远远的瞧过钟池春,第一眼就对那人入了心,只是寻不到路径去接近他。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又是表兄妹的名份,哪怕只能给钟池春当无名份的通房,在她们的心里,也觉得将来的日子,一定是满地铺就鲜花的日子。两方人一拍即合,而钟家三老爷是两位表小姐跟着出行那一日,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钟家三老爷跟钟家三夫人提过当中的不妥之处,然而钟家三夫人说得分明,只不过是顺路而已,要是有心,也只在池南小城停歇几日。
钟家三夫人一直念念不忘的认为,所有的小女子,见到她优秀的儿子,都会愿意做那不求名份,只愿意有机会相守的痴心人。她打自心底里肯定,闻春意别瞧着面上待钟池春淡淡的,其实心里对他已经是到了无法割舍一丝的地步。钟家三夫人算计许多,却没有算到钟池春和闻春意夫妻双双来信跟家里长辈告状的事情,她更加没有算到,闻府老太爷竟然会为了一个一直不曾疼爱过的孙女,特意来钟家,做这样直接打人脸面的赠人事情。
钟家三老爷瞧着钟家三夫人黯淡的神情,他轻轻的叹息着说:“你还是送信给你那什么表姐妹家里,直言十八有了身子,因为要养胎,无法照顾到两位表小姐,所以会让人把两位表小姐送了回来。这样也不耽误她们的亲事,有机会的话,我们也帮着她们寻寻亲事。你快些做决定,免得那两人在那边惹了事,不得不轻许下别的亲事。”钟家三老爷瞧过两位表小姐,他第一反应就是两位小女子都不是安份性情的人。
钟家三夫人听了钟家三老爷的话,她也不敢再反对什么,直接按他的意思写了信,叫人赶紧送去亲戚家里。这一夜,夫妻两人相坐沉默许久,钟家三夫人终是伤心自家儿子告状的事情,她跟钟家三老爷说:“爷,春儿太让人伤心,我是他的亲母,他就是对我有所不满意,他也可以直接写信跟我说,难道我是那个让儿为难的母亲吗?他用得着直接去跟他祖父祖母告状吗?还有那个女人更加过份,竟然让她的祖父出面来约束我们。”
钟家三夫人的心里更加埋怨的是闻春意,她只觉得闻春意太不识好歹了,她可是好心送人过去为她分忧。钟家三老爷一直沉默不语,由着钟家三夫人去抱怨。他的眼神暗了明了再暗了,终究最后又成了灰蒙蒙的底色,再不见眼底闪烁过的火花。钟家三夫人说了一长串话后,才反应身边人一直不曾开口过,她抬眼望见钟家三老爷的神色,心里不由自主一阵慌乱起来,她试探着开口说:“爷。晚了,我们去歇息吧。”
钟家三老爷起身后,叹息着说:“是晚了,一晚,就是这么多年荒废过去,如今还要继续荒废下去。”钟家三夫人的脸色变得惨白起来,她抖动着声音说:“你终是后悔了。”钟家三老爷抬眼望着她,轻摇头说:“我从来没有为当年决定后悔过,只不过是悔这几年来,太迁就着你的性子行事,以至于现在到了这种无法收拾的地步。父亲母亲对我已经是彻底的失望了,而儿子们只怕早已对我灰心以待。如今,我只有你,而你,也只有我。”
钟家三夫人安心下来,她笑着说:“爷,多年前我就明白,不管有儿女几个,到头来,只有我们彼此。你别多瞎想了,我以后也不会胡闹了。既然春儿不稀罕我这个做母亲的人,我就用不着去热脸贴他的冷脸。我原本还想为他们备下两个沉稳可靠的稳婆和奶娘送过去,如今不用费这种心思了。”钟家三老爷听着钟家三夫人的话,他一脸涩然神情瞧着她,说:“就是你有心送这些人过去,只怕他们小夫妻也不敢用你送去的人。”
钟家三夫人神色一变,说:“难道我还起了心思害他们不成?”钟家三老爷不知有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在钟家三夫人开口之时,他已经起身往内室去了。钟家三夫人瞧着他略微弯了弯的身躯,突然许多的抱怨话,再也说不出口。她也不敢跟从前一样,不管不顾直接缠上去。她心里下意示的认为,此时最好不要去纠缠钟家三老爷争一个高低。她心里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一直紧握在手心里的东西,仿佛突然之间流失出去,而她是怎么也伸手也捉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