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过后,雪就不曾多停过几天,就是细雪连绵不断的下着。这样的天气,老人们瞧着都有些惊疑起来,记起几十年前,曾经出现过这般的天气,春天时,就是落雨成灾。方成家的听到这个消息,急忽忽的跟闻春意悄语起来。
闻春意的脸色微白起来,她听过连着三年灾年,那可是人饿起来,连土都吃下去的年代。方成家的瞧着闻春意的神情,她赶紧在一旁说:“小姐,你别担心,只要熬过一年不景气,第二年年景就会好过起来。”闻春意听她的话,轻舒一口气,她实在是被上世传说里的灾年吓倒了。她镇静一下神色,跟方成家的低声说:“你从那里打听来的这个消息?”方成家的挨近她,低声说:“我家男人昨日遇见四老爷,老爷说,你要是不方便备粮,一切有他。”
闻春意眼里一热之后,她的父亲终究是这般的挂念着她,在这样的时候,竟然为了她,行这样危险的事情。她低声说:“我这里有些银两,你拿去给你的男人,让他交到四老爷的手里,一切听四老爷的安排。还有行事不要太打眼,绝对不能连累到四老爷。”方成家的连连点头说:“小姐,你安心,我男人知轻重。如今这风声是绝对不能露出一丝的,要不官府一定会捉造谣言之人。”
方成家的提醒,让闻春意立时打消了把话隐约传给姜氏和陈氏的想法,不管在何时。她父亲的安危,还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事情。闻春意心里存了事,以至于面对钟家三夫人对她笑得分裂的笑颜,她都无任何的不良反应。这些日子下来,她不得不习惯钟家三夫人面对她时那种做作的笑脸,那有那些听后起鸡皮疙瘩的话。而姜氏和陈氏也跟着习惯钟家三夫人待这个小儿媳妇的殷勤态度,只是时不时会暗地里交换下小眼神。
细雪过后连着就大雪,钟家老太爷夫妻早早吩咐过儿孙们不必早早去请安,连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也不需要照例前去请安。两位老人家的态度一出来。反而各房的子孙去的更加勤快起来。一般为了不让两位老人家操心,大家都会赶在午时这样的时辰去两位老人家院子里,瞧一瞧他们的情况。后来还是钟家大老爷觉得每次去的人太多,反而吵嚷了两位老人家的安宁。就吩咐下来。各房每隔四日去一趟。别的日子,轻易不许上门去吵扰老人家的安静。
钟家三房里,钟家三夫人遇见这样的好时机。趁势就让儿子儿媳妇们代为尽孝心。闻春意是乐见两位开明的老人家,觉得他们言谈有趣,待她又亲近,彼此相处轻松自然。每次轮到三房时,她没有一次退却不去的,反而是姜氏和陈氏有时会因为小家里的事情,不得不下次再赶趟前去问安。钟家老太爷夫妻最喜欢听闻春意提及闻大夫人和她儿女们的家常事情,而闻春意在大房出入这么些年,有许多放在面上的光彩事情可以说一说。
祖孙难得的相处融洽,闻春意有时觉得钟家老太爷夫妻,反而更象是上天特意弥补她的祖孙情意。他们祖孙相处得越久,到后面也不再局限于闻府大房的事情,两位老人家有时会跟她说说从前的旧事情。他们说的最多的就是钟池春少时的事情,那个时候钟池春如何的聪明伶俐可爱,如何的让人高兴不已。闻春意总得微微笑听着他们说话,这样的钟池春听上去,比她从前见到的那个孩子来得接地气一些。
这些日子,钟池春依旧在书房里安歇,每天晚餐之后,两人会闲闲的说上几句话。闻春意觉得两人话题的方向,依旧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极端。可是钟池春每次总能从当中寻找到闪光点,还能特别点明他们的共同点。闻春意不得叹服他的表达方式,以至于到最后,她被他一再劝说,不得不认为他们所说的一切事物最终会殊途同归。钟池春听到闻春意认可之后,才会安心去书房里继续用功。
当然,两人渐渐的寻到合适的相处方式。方成家的跟闻春意提过,钟池春这一月里给的家用特别的厚实,闻春意趁势吩咐添上了更加多的冬日必用品。闻春意从钟家老太爷夫妻的眼里,也能瞧见他们盼望之情,只是距离他们那种希望小夫妻生儿育女的愿望,钟池春和闻春意都觉得还是远了一些。钟池春跟闻春意透露过风声,希望年后能寻到机会外放出去几年。这些日子里的两人交谈,还是有一定的好处,至少闻春意发现钟池春不是一个浮夸的人。
这一日,雪下得少了一些,钟池春比平日回来的早一些。他给钟家老太爷去请安,被他们留下来共用晚餐。餐后,钟池春很是自觉得留下来,陪两位老人喝晚间清茶。钟家老太爷先跟他谈了一些朝政事务,又和他说了说人事关系,最后跟他提了提家和万事兴的大道理。总之,钟家老太爷跟钟池春绕着弯子一大圈,有些话,他还是开不了口。他有些无奈的瞧着钟家老夫人,他觉得这样的家常事情,终究还是要由女人来开口。
钟家老夫人一直微微笑着听他们说话,见到钟老太爷瞧了过来,她立即正色的端正起来,向着钟池春,面上露出明显的为难神情,问:“春儿,是不是十八嫁了进来,你才发觉你没有你从前想象的那般的在意她?”钟池春面有迷惑神情望着钟家老夫人说:“祖母,我要是不在意她,何必把她娶进家门。”钟家老夫人轻舒一口气,她其实很担心钟池春直愣愣的点了这个头,那样她要如何对女儿和亲家交待。
幸运的是,钟池春心里不是没有闻春意,而是他的想法和做法跟常人不一样而已。钟家老夫人笑瞧着钟池春说:“前些日子,我瞧着你待十八平淡,还以为你总算瞧清楚她的为人本性,而觉得不适合在一处生活了。如今听你这话,你心里是从来没有休妻的打算?”钟池春皱眉瞧着钟家老夫人说:“祖母,可是我母亲来你面前说了什么话,让祖母为春儿又操心了?我一直就想得很是清楚,我不是父亲,也没有我父亲待人处事的细致和耐心,他能事事都容我母亲黏糊他的性子,而我,担心做不到。
我一直瞧着十八,我觉得她的性子,为人妻是最适合我的人。我可不喜欢娶一个妻子,有事没事,就爱贴着我不放手。她嫁进来后,不管我做什么,她都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对,我觉得这样的相处不错。当然,如果两人能再接近一些,也是不错的。”钟家老太爷夫妻瞪眼瞧着他,女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对一个男人的行事表现得淡漠,那是她打心眼里就没有这个男人的时候,而听钟池春的话,他反而觉得这种状况不错。
钟家老太爷脸上有淡淡的羞愧神情,钟池春小时候,只要他有空,就把这个孙子带在身边教导,又因为他天生聪颖,对他的心思用得更加深重。可他也没有想过孙儿在别的事上面,样样表现得超出年纪的成熟,独独在男女情事方面,表现得这般青涩难当。那一个男子,会有事无事只要遇见机会,就悄无声息的观察一个女子十多年。要说这个男子对这个女子无任何的情意,钟家老太爷会直接唾他一口沫。
可是如今那个懵懵懂懂的人,换成自家的孩子,他只有一种无力的感觉,这样的事情,如何让人来教导。他一心恼怒起三儿夫妻,那一对夫妻为人父母,实在太过失责。幸好钟家和闻府的情意深重,小夫妻才没有闹到分裂的地步,要不,只怕此时已经到了分开的时机。钟家老夫人轻摇头瞧着钟池春说:“春儿,妻子是你要执意娶回来的,你要是一直无法给予她应该有的东西,那想明白后,为了你们彼此好,不如放手让她寻觅另一个适合她的人。”
响鼓还需重敲,何况这不知钟池春在这方面,到底是响鼓还是无法开窍的鼓,如果不去敲打一番,她的心意难平下来。钟池春满脸惊讶神情瞧着钟家老夫人说:“祖母,我现在和十八越处越处得不错,我觉得她也是这般想法。这世间除了我之外,我还真没有觉得有另一个人能容忍十八这种孤芳自赏的性格。反正我也没有想过将来在官场上面,要靠着她去交际应酬为我谋划什么,只要她乐意怎么做,都能行的。”
钟家老夫人自认在这方面无法开解钟池春,反而一不小心就会被他直接带进沟里去。而钟家老太爷沉思过后,想一想,有些方面,也认同钟池春的行事,他一直觉得男人有本事,只要女人不坏事,在官场的路,就不会艰险波折不停。而闻春意的性情,不是那种长袖善舞之人,同样也不是那种对人一定要分清高低的人,她反而有一种特别理性的态度,待所有的人,都是一种微笑的态度,这样的人,对钟池春不会有害,也许运气好,会因她而交到真心相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