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天气瞧着见晴,正是迎客的好日子。闻府早早的就热闹起来,四房的人,跟着早早往主院行去。金氏对闻春意招呼说:“雪朵,你和我们去跟你祖母请过安后,就去跟你姐姐们去大房,瞧着你大嫂子那处,有没有事情吩咐你们去做。”
这样的大日子,闻老夫人通常会出来见亲友。大年团聚餐时,金氏有机会近距离端详过闻老夫人的面色,那面色没有从前红润,瞧着就知身子骨大不如从前。闻老夫人明明瞧见请安的闻春意,给小辈红包时,还是漏掉她。有些人对人的成见,与你好与不好没有任何的关系,只是彼此之间的无缘,近在咫尺却抵不过路人的关系。闻老夫人瞧不顺眼闻春意,这个结是解不了的。她先前或许多少是因为那双眼眸迁怒,后来就成了习惯性的冷待。
金氏担心闻春意会碍了闻老夫人的眼,如今这时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孝行过就行,不必要候着在原处不挪动。闻春意眉眼动了动,点头应承下来,可以不用候在大厅里面做木头人,正是她的愿望。在大房里,她还能舒一口气,她是永远都碍不了大嫂子眼的人,大嫂子待弟妹宽和,弟妹们也愿意亲近她,何况大侄子如今正是好玩耍的时候。闻春意回头望一眼仆妇抱着的闻秀节,提醒金氏说:“娘,我带节弟去和大侄子玩耍。”
金氏瞅一眼她,回头望着张大眼四处好奇张望的闻秀节。那小头正用力的侧着。她笑着轻摇头说:“我抱着他出来见过客人,一会他乏了,就抱着他回去休憩。”金氏也不耐烦面对那些眼里没有她的夫人们,借着闻秀节年纪幼小,她能早早的回到自家舒舒服服的房内。四房的人,跟在三房人的后面,进大厅给安坐主位的闻老太爷夫妻请安,闻春意在一旁稍候了一会,便很有眼色的顺着人潮再跟着退出大厅。
出了大厅门口,她轻轻的舒一口气。闻欣意昨天就悄悄的跟她和闻雪意说过。她今天会在自已小院里,设宴款待交好的姐妹们,只设两小桌,姐妹们放松的乐活一次。闻欣意过了年后要出嫁。闻大夫人待她也宽松起来。早已许可她的这个请求。闻春意往大房走去。时不时回头瞧瞧后面的来路。闻雪意悄悄的跟她说过,要她行慢一些,她们一块去大房。闻春意偏着头。回头再走前,差一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人群。
她垂着头行礼后退到路边,今天来闻府的都是亲友们,闻府十八小姐木头人的名声,早早传扬在外面,闻春意不介意多添上几笔浓彩。反正名声这个东西,对日后一心要过普通人自由日子的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东西。闻春意眉眼能见到地方,各色锦绣裙摆从她面前轻轻移动开去,许多的裙摆,都是轻扫过地面。瞧得闻春意暗自叹息起来,这一家人银子多,也不用炫耀到锦绣布料当拖布的份上。
闻春意等着她们从面前快快的行过去,这群人却不是人人都那么的有眼色,当中有几朵就直接飘停在闻春意的面前。闻春意不得不抬眼瞧过去,她瞧见徐家几个娇美的小女子,满脸嘲弄的笑意盯着她,当中头上钗满金银之物,穿着如同新娘子的嫁衣一样的衣裳,长相最尖酸的小女子,抢先笑着开口说:“十八小姐,你就这般的不受人待见啊,连自家的大厅里都呆不住,被早早的赶了出来啊。”
闻春意眉眼抬了抬,记起闻老夫人那张苍老许多的老脸,她继续低垂眉眼。闻朝青和金氏这些日子早晚提示她,一定要忍一时之气,轻易不要去和徐府的人遇见对峙起来。就差没有明言,这要是徐府人不依不饶,是闹到闻老夫人面前,万一把身子不好的闻老夫人气出一个毛病出来,她就是一府的罪人。徐府的小女子们,一个个都是非常有眼色的人,自然瞧出闻春意的退让神色,那一个个眼里闪着明显得意的神情。
“你是落地鸡的命,永远是当不了凤凰。”闻春意听了这话,心里暗骂着徐府的小姐们,你他妈的一府的女子才是鸡命,这放着好好的人不做,要去做动物,这不是明显有毛病吗?闻春意在心里暗自反击过后,眉眼平展起来,听着这些小女子来斗她。反正她们只是动嘴而已,又不动手,那就听着吧。“瞧瞧你这眉眼,生就狐狸精的模样,难怪不招人喜爱。”闻春意听得皱眉起来,几时狐狸精会不招人爱,明明是男人见了都爱啊。
闻府今日客人多,初时大家以为是小女子们聚在一处亲近,后来有些眼尖的夫人们,瞧出当中的不对来。徐府的小姐们分明围着闻府的小姐在指责她,而闻府的小姐一直低垂着头,瞧着就觉得那小女子万般无奈一样。闻春意抬起眉眼,往来路上望去,瞧见那几位回头望过来夫人们眼里的友善,她微微笑着向她们点头,她从来不会拒绝别人待她的善意。徐府的小姐们,一个气红了双眼,闻十八竟然敢不搭理她们。
闻春意早早就能自已打理日常生活,她瞧见徐府小姐们的神色不对劲,她腰身一转从她们缝隙中转了出来,笑着说:“几位姐姐,时候不早,我们各行其事吧。”闻春意已经感觉到闻雪意大约被事情留了下来,她还是自个先去大房吧,免得在外面耽误越久,遇见徐府各样人越多。眼下,她可不能顶风作案,闻老夫人身子骨不妥,怎么都不能因为她这一个不懂事的孙女的事,再添上一些毛病,至于徐府的人,那就不关她的事情。
闻春意甩手就走开去,她已经耐着性子由徐府小姐们围着她说了好一会的话,不管是大家的面子上面,还是规矩情理上面,她也算是面对大众讲得过去了,何况还有这么多的见证人。钟家的几位夫人们,笑着站在远处说话,钟二夫人皱眉说:“我瞧闻府的小十八精着呢,应付这么一会,人人都瞧见她的委屈。这徐府的小姐们行事越来越上不了台面,我回去跟娘家人说,可不能让家里爷们跟徐府小姐结亲,这会祸害到子孙后代。”
钟大夫人警告的瞧她一眼说:“你啊,就是太直爽,心里有数,用不着要讲出来。这要给人无意中听见,那会给自家的姑奶奶招事。”钟二夫人笑起来说:“大嫂,我这不是瞧着都是自家人吗?在别人面前,我可不会讲这样的话。”钟大夫人自知妯娌的性情,她轻摇头说:“徐府的小姐们比少爷们要强,少爷们要有她们的心性,徐府何至于把日子过成眼下这般的模样。”徐府没有一个会经营的爷们,是安城人人皆知的事。
钟三夫人听后笑着说:“我瞧着,都是给嫁出去的女子,把娘家的爷们,一个惯成这般的撑不了事的模样。已经嫁进夫家,娘家有兄弟,就不要时时去扯着娘家的事,害得一个个爷们直不起腰,时间长了,自然撑不了事。”钟家几位夫人们等来亲近的夫人们,大家笑谈各家过年的热闹,随嘴提及家中儿女们的事情。大家每年都会有机会遇见上几次面,每次遇见,都觉得互相之间许多的话可以说说。
闻春意行进闻欣意的院子里面,见她一人在房里转来转去,她过去扯着她问:“三姐姐,你要寻什么东西?你说出来,我帮着你一块找一找。”闻欣意有些不好意思的瞧着她说:“春意,我给姐妹们准备了亲手做的香包和帕子作礼物,一会她们来了,就随她们自已挑拣几样。明明我刚刚拿了出来,可是这一会却找不到放在何处去?”闻春意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笑着说:“三姐姐,客人不会象我一样,早早就来了。我帮着你一块找,很快就能找到。”
人最容易犯眼前黑的情况,闻春意随着闻欣意往里屋走一趟,在窗台上面寻到那放着香包和帕子的竹箩。闻欣意轻舒一口气,笑着说:“原来我把竹箩提了出去,不知几时,随手又提了进来,难怪我在外面找了好几圈,都没有寻到它。”闻春意瞧出闻欣意对宴请姐妹们的慎重在意,她笑着陪她在房里说话舒缓起来。闻欣意瞧着眉眼沉静的小堂妹,听着她寻话茬儿出来跟她聊天,她笑着说:“春意,你要不要先拾上两样合心意的东西?”
闻春意轻摇头说:“三姐姐,我要喜欢什么花样,我可以等人散后,再跟三姐姐要。”闻春意觉得闻欣意设两桌待客,只怕来的人数会超过她的设定,都是年轻的女子,正是好玩耍的时候,跟着来凑找热闹的人,一定不会太少。只是这样的事,自有闻大夫人在后面收场,由不得她去操这种闲心思。闻春意对闻大夫人的智慧,随着这些日子跟着她学管事,再一次有了深深的了解。
她实在想不明自已大伯瞧着也不是那蠢人,为何会早早把手中宝放掉,尽拾一些垃圾女人陪在身边。闻大夫人的眼里,已经没有了闻朝鸿,大约心里更早一些年也没有那么一个人。闻朝鸿过尽千帆之后,寻不到最适合的人,回头想起早丢掉的人。可惜有些东西可以再拾回来,人心却是丢掉之后,哪怕努力之后,还能再拾回来,都不再是当年那一颗晶莹剔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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