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声音还未消散，却有一股巨力，如潮水般涌来，将那一切都浑然抹去了，只听得一声叹息：</p>
“原来如此！改换数次身份，你果然并非本界中人！”</p>
眼前景物快速消逝，冥冥中无数记忆碎片飞快聚合，又快速离散，有一只金光绚烂的巨手，凌空飞掠过来，像是抓取了什么，末了只听得一声脆响，似乎有某种牵扯，被忽然斩断了。</p>
“元真境？尚且不及半圣，也敢染指本界！”</p>
那声音苍凉而恢弘，与方才的声音似乎并不是出于同一人，但随后的一声轻笑，更像是出自第三人，随而出言嘲笑，何必选一个妖族做内应，诸如此类，何玉听得真切，但却不敢动，更不敢出言辩驳，双瞳游走，佯做战栗，待到半晌之后，他只瞥得一道身影由远及近，看不清面目，更看不透修为。</p>
“你与过去的一切，已被我彻底斩断，我会抹去你身上的禁制，但从今日起，你要为我做事。”</p>
那声音还未彻底消散，眼前景象便紧随着一段传音消散无际，何玉只觉得眼前一黑，登时觉得周身赤热难当，恨不得找一冰窟投入其中，他赶紧静心屏气凝神，却只觉得修为一路攀升，澎湃的灵气疯狂涌入四肢百骸，待到再度睁眼时，已到了玄级圆满。</p>
可惜了，运气一直不好，每次使用太上掌门赐予的手段，都未能附身到修为更高的人身上，以至于自己一身修为都未能承继。</p>
太上掌门？</p>
姓甚名谁来着？他忽然记不起来这段前尘往事，只记得冥冥中那道身影交代自己，快速赶奔鲸海群岛的一处所在，去投靠那名曰“孤星”的强者。</p>
“接受他的指点，突破玄级到地级，取得他的信任。”</p>
那声音细密如丝，但却真切入耳。何玉痴了许久，终于定下心来，暗忖还是坦然接受命运，往事如一帘惊梦，如今只成泡影。思来想去，似乎只有浅山宗这最后一段经历，他似乎还记得分明。末了只得暗自长叹一声命运多舛，轻抚胸口，想要平息体内因窠臼崩坏而泛滥的乱流，却浑然发现自己周身衣袍均已焚毁。</p>
而眼前的陈二狗，也因方才自己冲破桎梏的热流，变得寸缕皆无，此刻刚刚醒转，正瞪着眼，看着同样不着衣物，周身血色淋漓的自己。</p>
马车早已不见踪迹，四野俱寂，空有月色撩人。</p>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p>
何玉登时化掌为锤，打晕了神色异常的陈二狗，他忽然记起，那位无名高人似乎额外叮嘱过自己，不允许杀掉此人。</p>
…………</p>
罪城。</p>
向上的扶梯冰冷而晶莹，即便能借助修士体魄的便利，江枫一路行来，也觉得甚是疲惫，不难发现，这里似乎不止有身体的锤锻，而更有精神的磨练。</p>
经历了罪城一层和二层，江枫已然有了些认知，每一层的世界都各自不同，这与每层的主人息息相关。一层幽城的布置并无多少特殊，因为他对众人没有什么索求，只是要求找个送信人而已，而在紫苏离去的二层，更像是个隐遁了出口的修炼地，以及锚定“真视道标”的道场，更是引诱后来人的陷阱。</p>
只不过因为流波帝君的出现，自己并未深度卷入，这不得不说是个幸运，但也说明，流波帝君对自己一行的关注度，远高于他人。</p>
能够照拂自己的，是引路的黑蛇之灵，这一点，流波帝君点破，江枫信，但也不完全信，他相信对方那句“更好的选择”绝非空穴来风。</p>
不过眼下并不是辨明这些的时候。</p>
几乎垂直向上的扶梯已经到了尽头，而眼前的景致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不过这又是哪里？</p>
体表贴附的灵气迅速流失，这明显是一处灵气空乏的所在，眼前白茫茫一片，湿润微凉的气息紧紧的包覆周身，但江枫却能感受到一抹纯真，无味，无害。</p>
“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冥冥之中，我觉得这里与我的身世有些牵扯。”黑蛇之灵左右徘徊，凭借直觉辨明了方向，“我们走这边！”</p>
江枫移步，尾随黑蛇之灵太华，脚下的路渐渐有些泥泞，视线只得在左右一丈，即便借着灵力探视，那抹灵力也会很快消散，融入到这水润的氛围之中，偶尔有滴答的水落声，但江枫猜测那并非有生灵在作怪。</p>
这似乎是一处罕有人际的荒芜。</p>
目力所及，根本没有一棵杂草，或者虫豸存活，即便残骸也无，直到行了近三个时辰，待到精神甚是疲倦，昏昏欲睡之时，那无尽的白雾，方才有了一处明显的缺口。</p>
江枫一脚踏入，只觉得耳边风声如割，目力所及之处，青山如障，绿草如茵，数十个村庄鳞次栉比的罗列在前，炊烟袅袅，一副田园景象。</p>
多少有点大荒镇的感觉，这种印象刚刚滋生，那景致便衍生得更加真切，仿佛画卷之中添了点睛之笔，池塘之中多了游鱼鸣蛙一般，变得灵动鲜活起来。</p>
“这里便是此地原初的模样。”黑蛇之灵太华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抹黑影，那黑影与黑蛇之灵有些相似，但更接近于人形，只是弓着背，气息亘古而苍凉。</p>
“你便是真正的和蛇吧？”</p>
感受到那抹熟悉却陌生的气息，江枫道出了自己的猜测。</p>
“只是留在此地的一抹残影，好比夕阳映照下，波澜处扭动的落日残影。”那身影自嘲道，没有否定江枫的猜测，“跟我走吧，我来讲讲这里的因果，或许能助你解决此界的困境，虽然我今日见到你之后，发现这只是奢望。”</p>
他回转身，只露出两只漆黑模糊的眼眸，但却似乎洞穿了一切，江枫瞬间有种身体被彻底剖开的感觉，识海中，永恒之塔轻颤铮鸣，旋即被一抹不知源自何处的气息抚平，再无波动。</p>
“当然，倘若你有机会，也可以讲给那些人。”</p>
“哪些人？”</p>
“身居高位，生灵覆灭之际，需要挺身而出的人。他们比你似乎更靠谱，虽然这些因果也因他们而生。”和蛇说的玄奥，江枫听得一知半解，但他知道眼前并不是多问的时机，有和蛇带领，几息之间，他们便跨越数道有形或无形的障碍，进了一处村落。</p>
这里与普通的凡人村落，并无二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