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连因……”
塔兹米上下搓动手掌，两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死死盯着休连因。
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那就把这件事情贯彻到底。
休连因身体上发生的变化，将成为良好的实验样本。
“叫我主厨！臭小子，刚夸了两句，尾巴就上天了，好家伙，居然敢直呼我的名字，好在这是在后厨，咱们关起门来说话，没那么多讲究，要是在外面……”
嗝～
休连因张开大嘴，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休连因的大嘴里，“风景”十分精彩。
牙齿缝里的污垢，看起来明晃晃的，舌头底下的食物残渣，在唾液的浸润下发酵变质，还有积累多年的烟垢，黄澄澄的，一坨一坨糊在牙齿表面，像是金矿一般。
这些事物在休连因嘴里明目张胆彰显着存在感，散发出独属于自己的味道，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酸臭气息。
有点上头。
塔兹米感觉自己要晕倒了。
“哈哈哈，那个……哈哈哈。”
休连因尴尬一笑，伸出手来，想要拍一下塔兹米的肩膀。
却拍了一个空。
塔兹米已经退到了墙角处，和休连因拉开了数十步的距离。
“你这小子……跑那么远做什么，算了……嗝……”
休连因张开大嘴，还没说上两句话，就又打了一个饱嗝。
更为浓郁的“混合毒气”，喷涌而出。
“奇怪……”
休连因伸出短粗的手指，插入到油腻的头发里，抓了抓，宽厚有如烙饼的大脸上，充满了疑惑的表情。
“真是奇怪，我中午也没吃多少啊。才吃了三屉包子，也就半饱。怎么就一直打嗝？”
休连因绿豆大小的眼睛滴溜溜乱转，最终锁定了塔兹米的盒子。
“我说，塔兹米，你这瓜子，是不是有问题啊……”
休连因皱起眉头，死死盯着塔兹米。
在休连因杀人般的目光中，塔兹米挤出一丝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不置可否地说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嚯，果然有问日。塔兹米，再教你一条经验。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不要说模棱两可的回答，”休连因伸出手来，摩挲着下巴的胡子茬，“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就差把我在骗你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年轻人。多学着点儿。”
塔兹米把手按在剑柄上。
休连因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光彩。
“看来被我说中了，这瓜子果然有问题，你该不会是那发霉的瓜子给我吃吧？这也太损了……”
休连因把食指在油腻的头发上，搓了又搓，放到鼻子前，闻了一下，似笑非笑。
然后，休连因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气势，把食指插入到自己的喉咙之中。
呕～
休连因身子像是煮熟的虾米一样弯曲起来，趴在那里剧烈地呕吐起来，恨不得吐得把胃翻过来，把里面的东西掏得干干净净。
然而……
休连因趴着那里干呕了半天，却几乎什么都没有吐出来，休连因有些不死心地故技重施，在三秒钟之后。
呕～
当啷。
一个泛着金属光芒的螺钉，从休连因的口中蹦了出来。
休连因蹲下身子，用食指和拇指夹起这枚螺钉，仔细地打量着。
从嘴里蹦出个螺钉来，这回，就算是最迟钝的人，也会感觉到有点不对了。
更何况休连因身为革命军首领的小舅子，吃过见过，眼界明显比一般的革命军成员要广阔。
“塔兹米，你跟我说实话……”
休连因捏着这枚螺钉，紧走两步，来到塔兹米近前，蹲下身子，把这枚亮闪闪的螺丝钉凑到塔兹米面前。
塔兹米扭过头去，不敢看休连因的眼睛。
“这……是不是你搞的鬼？说吧，我能顶的住，就算是要我死，也得让我当个明白鬼吧？”
休连因笑道。
塔兹米沉吟片刻，抿着嘴唇，不说话，良久，才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是。”
塔兹米的良心在这一瞬间，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煎熬。
“果然是你，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还以为终于得着一个好徒弟，能把我一身的厨艺传承下去。”
休连因说道。
“对了，这瓜子的作用是什么？”
“能把人改造成机器人……”
塔兹米说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浅水里不光有甲鱼，还有真龙啊。”休连因嗤笑道，“用这么高端的东西，来对付我一个厨子，你还真是了不起。”
“其实，我只是想要……实验一下。如果，真的起作用的话，就……”
塔兹米吞吞吐吐。
“就用在我姐夫身上，对吧？”
休连因冷笑。
“休连……主厨，你怎么知道？”
塔兹米瞪大了眼睛。
“这还用猜么？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革命军还有人大过他么……”
休连因说道。
塔兹米挤出一丝苦笑。
“对了，在彻底变成机器人之前，我有一件事要跟你交代一下，我屋子里的衣柜的背后，藏的是我这么多年来搜集的各种菜谱，别给我弄丢了，好好传承下去，还有逢年过节的，给我烧点东西，纸钱，纸人之类的，纸人越漂亮越好，还有，纸厨具，不嫌多……还有……”
休连因话说到一半，语气越来越弱，喉咙里传来一阵咔咔的机括之声，说到最后，连声音都变成了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
休连因扭头，看向塔兹米：“主人，休连因待命中——”
塔兹米从角落里站起身来，掸了掸自己身上的尘土，良久，塔兹米叹了一口气。
唉。
尽管拿到了想要的结果，塔兹米却并不怎么开心。
……
塔兹米的寄宿的农舍里。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伊娜像是一辆刹车失灵的泥头车一般，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塔兹米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很可能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人转晕的杀手了。
于是，塔兹米果断开口了。
——因为休连因的事情，塔兹米并不是很想说话，但是，伊娜转得他心烦意乱，因此才不得不开口。
“怎么了，伊娜？”
塔兹米如此问道。
“还不是那个莫莱先生，我本来以为他是一个正经的人呢！我真是个大傻瓜。”
伊娜跺了跺脚。
“什么？”
塔兹米的瞳孔猛然收缩。
“是的，唉，就是像你想的那样子，塔兹米，我一说特地来感谢他，莫莱就立刻扑上来，想要脱我的衣服，我飞起一脚，正好踢中他双腿之间的东西……”
伊娜说道。
“好了，好了，不用讲这么多细节。”
塔兹米夹着双腿，颇有几分感同身受之意。
——在要害被猛击这方面，男孩子的共情能力是非常强大的。看到别人鸡飞蛋打，总是会觉得自己的相同部位也隐隐作痛。
“哼，那是他活该，太坏了，要不是我的家教严格，我就拿眼睛瞪他了。”
伊娜环抱双肩。
“拿眼睛瞪算什么？”塔兹米有些哭笑不得，“你还不如下次踢得更准一点，力气更大一点。”
“塔兹米，我……我把莫莱伤了，你……你不会怪我吧？”
伊娜双手并拢，置于身前，扭得跟麻花似的，身子也摇晃着，扭扭捏捏地说道。
“不会，要是我在现场，也得踢上一脚。不，两脚。”
塔兹米双手一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