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时有感而发,现在正在拍卖呢,我总不能这个时候把这个凄美的故事讲出来吧?”叶知秋面容悲凄,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情感之中。
拍卖厅里的人听说此珠还有故事,都感兴趣了,纷纷问道:“什么故事啊?”
“既然大伙想听,那就要问一下邝掌柜,能不能在拍卖的时候讲个故事?不过我这个故事说完,估计这颗明珠的价值可就要翻倍了。”叶知秋说完,把视线移到邝云鹤身上。
邝云鹤掂须笑道:“既然大伙都想听,老朽对这个故事也很感兴趣,卢公子不妨讲来。讲完后我们再重新叫价。”
“这个老狐狸,听到这故事讲完明珠价值翻倍,当然是乐得我讲了,怎么会反对呢?”叶知秋暗暗好笑,一切都在她算计之内。
她清了一下喉咙,开始讲道:“《博物志》上面记载:‘南海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绩织,其眼泣则能出珠。”,故而唐代诗人李商隐有感而书:‘沧海月明珠有泪。’,各位以为这只是传说而已吗?”
“并不是。我有一个位叔祖父,他年轻时就亲眼看见过鲛人。”
“当年我这叔祖父从泉州坐船出海,本是沿海而下,到广南东路做木材买卖,孰料遇上风浪,把他刮到南海以外的水域,他漂落于荒岛,没有粮食没有水,他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了。”
“当晚月亮升上中天,他听到海滨有女子哭泣,遂循声向前,居然看到有一绝色美人儿坐在水面上,泪珠儿一滴一滴掉入海里。”
“她的头发是金色的织锦、浓密如云;她的眼睛是海里的波光、澄明清亮;她的腰身是三月的柳枝,柔若无骨。”
“我叔祖父看呆了,那绝色美人看到有生人前来,沉入海里,像鱼儿般游走了。”
“过了两天,我叔祖父已经饿得不能动了,那美人儿居然寻来食物和水,一点一点嚼碎,喂入他的口中,他才恢愎了体力。”
“此后,那美人儿每隔一两天就送来食物和水,我叔祖父才能生存下来。”
“他后来渐渐爱上了那美丽的姑娘,这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快乐时光。”
叶知秋说到此处,长长叹了一口气。
在座的人听得不过瘾,纷纷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叔祖父辜负那个姑娘。”
马上有人问道:“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为什么要辜负她呢?”
叶知秋凄酸地说道:“因为那个姑娘是条人鱼,就是传说中的鲛人。”
“她的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是鱼身,基本不能离水。”
“我叔祖父毕竟年轻,时间一长,他哪里忍受得住荒岛寂寞?于是他对那姑娘说想回家乡侍奉年老无依的双亲,待双亲百年之后再回来找她。骗那个善良的姑娘为他寻来了造船的材料。”
“船造好的当晚,明月当空,两人依依不舍而别。”
“姑娘对那个骗她的年轻男人说:‘我知道你这一去,是不会再回头了。但我不忍心你在荒岛痛苦过一辈子!你去吧,我的心永远都在等你’说完,她的泪珠儿落了下来,那是她第二次哭泣。”
“晶莹的泪珠儿落在那年轻男人的衣襟上,化成了一颗夺目的明珠。”
叶知秋娓娓地讲述着,还加了自己的感情,说到此处,不自由主地被自己编的故事感动,停了下来,差点忘了正事。
听的人更是被这故事所感动,参加拍卖的人中有几个是女的,情不自禁用手帕拭起泪来。
大伙又纷纷问道:“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那年轻人,即是我的叔祖父,收好了明珠,划船出海。”
“可惜他又遇上了风浪,虽然大难不死,但却遗失那颗鲛人之珠!之后他辗转回到故乡,人却已过中年了。”
“他后来在札记上写了这段凄美的往事,我们这些后辈才知道,这世上真的是有鲛人,也是真的有鲛珠。暹罗国本来就在南海之滨,他们进贡的南海明珠,估计也就是传说中的鲛人之珠了。”
宋代的人们,听到的爱情故事都是才子佳人的红袖添香,又或者是嫖客妓女的风尘艳情,何曾听过这种化外蓬莱式的凄美爱情?当叶知秋的故事讲完,在坐所有的人,都禁不住为故事里的爱情、为故事里那个善良的人鱼姑娘所感动。
有一个人当即叫道:“就冲这个故事,这颗南海明珠我出四千贯。”
又有一个叫道:“四千贯就想买到鲛人之珠?我出六千贯。”
还有一个人喊道:“六千贯还是不能体会此珠的珍贵,我出八千贯。”
没等邝云鹤宣布重新叫价呢,那些人就纷纷叫起价来。
叶知秋暗暗留意着那个‘望舒兄’,心想你这次不能无动于衷了吧?
果然,只见他在施士楷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然后站起来身来,朗声说道:“我出一万贯!”
还有两个沉醉在故事中不能自拔的人再次叫价:“一万一千贯!”“一万二千贯!”
这时施士楷也站了起来,他环顾四周:“听了这个故事,我对这颗明珠也很有兴趣,我出一万五千贯。还有没有人要争?”
众人都知道施家乃扬州巨富,心想凭自已的财富,实在难以与他相争。二来价格也确是很高了,故事再凄美,价格也是有个度的。三来也不愿意得罪骄横的施士楷。
所以当施士楷叫了这价后,都没人跟他争了,这颗所谓的鲛珠,最终以一万五千贯成交。
这个价格,总算对得起叶知秋为它编的故事。
现在就剩下一把闪电霹雳刀待拍卖了。
叶知远趁着休息时间,小声地对叶知秋道:“妹妹,你那个人鱼姑娘的故事是从哪里知晓的?连我都有些感动。”
叶知秋附在叶知远的耳畔轻笑道:“《博物志》的确是有写过那么几句话,但叔祖父与人鱼姑娘的故事纯粹是我瞎编的。”
“一个瞎编的故事让所有人动容,还让珠子的价格翻了好几倍,我真是服了。”
叶知秋耸耸肩:“为了爹爹,只能如此了。”
“我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来削弱了施士楷他们竟价的实力,二来经过如此有故事性的‘鲛珠’拍卖,爹爹的那口宝刀越发显得不起眼了,等下估计也没什么人跟我争了。”叶知秋又向哥哥解释了自己的用意。
叶知秋想得很好,但事情的发展却往往不如人意。
当那口“闪电霹雳刀”放在展览桌上,邝云鹤道:“这是我们今天要拍卖的最后一件物品,名为‘闪电霹雳刀’!”
“此刀吹毛立断,削铁如泥,是本朝刑捕司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所佩之宝刀。起价一千五百贯,每次加价两百贯。”
叶知秋估计得不错,刚才那颗明珠经过如此激烈的竟价后,这口宝刀却激不起众人叫价的兴趣了。
众人都没有叫价,连施士楷都没有开口。
叶知秋四下张望,等了好一会才故意叹气道:“这么老远来到,总不能空手而回吧?这口刀我要了,一千五百贯。”
方才还无动于衷的施士楷突然冷笑了一声。
“我出两千贯!”
他叫价,目光却不向着邝云鹤,而是挑衅地瞅着叶知秋。
那样子分明告诉她,他早认出她来了。
叶知秋暗道一声:“不妙”,事已至此,她只能不动声色地再次叫价:“两千二百贯!”
“三千贯!”施士楷漫不经心地叫道,一下子把价格抬高了许多。
叶知秋咬了咬牙,跟他竟价:“三千五百贯。”
“五千贯!”
施士楷毫不犹豫地叫道,他叫完价,径自走到叶知秋身旁,冷冷说道:“小娘儿,本公子别的不多,钱多得是,你想跟我斗,门都没有!”
对方财大气粗,叶知秋只能默不作声,但她的脑瓜子飞快地转动着。
邝云鹤虽然听不清施士楷对叶知秋说了些什么,但两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他还是感受到的。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拍卖,他叫道:“五千贯第一次,五千贯第二次……”
“七千贯!”叶知秋狠狠心,一下子加了两千贯。
施士楷在二十四桥受了叶知秋一脚,到现在还窝火着咧,他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有性格!不过你是斗不过我的。”
回头对着邝云鹤叫价:“一万贯!”
全场的眼睛都望向叶知秋,所有人都以为她这次必定偃旗息鼓。
“五万贯!”
短短三个字,如石破天惊,把所有人的下巴都快震掉。
叶知远没想到他妹妹会出这般天价,当即呆在那里做声不得!
叶知秋叫完价,也对愣在当场的施士楷冷笑道:“我知道你家有钱,但如果你爹知道你用如此高价买一把刀,你说他会如何对待你这不肖子?”
“五万贯买一口刀,我才不陪你发疯。”施士楷忿忿地说道,的确,他家就算再有钱,但钱不是他自己挣来的,哪来的底气与魄力竟天价?
邝云鹤笑道:“想必没有人再跟卢公子竟价了吧?哈哈,卢公子好魄力!这把刀是属于您的了,请卢公子三日之内再凑四万九千贯来交收您的刀。”
正是:沧海月明珠有泪,钱财万贯作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