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四下张望之间,除了郭氏父女,已有二十几个壮丁已围了上来,外头更不知有多少人,当前根本就不能翻脸。
连忙上前张手隔开,叫道:“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快把刀放下!”
转头又对郭慕白道:“大小姐,也请你把刀收起来,咱们有话好商量。”
叶知远瞪着妹妹,心想这个丫头片子,办法没想出来,这时却跑出来调停,不过山海帮人多势众,就算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也得顾及她的,便生出了些许退意,可转念一想盐价的事,心里又闪烁不定。
于是仍持刀冲郭慕白道:“郭大小姐,刚才是知远冒犯了你,这厢先向你道歉,对不住了!但是,有人举报了你,我无法空手而回,还请大小姐体谅在下走一遭,只肖一两日,查明大小姐与此事无关,便可回来。”
“哎呀哥哥,你还在打这个主意啊,眼前这种情势,能保命就不错了。”叶知秋暗暗着急。
眼珠一转,大声对她哥道:“哥哥,刚才人家大小姐说了,她从未到过逸桐坊,你怎么就不信呢?”
叶知远怔了怔,不知道妹妹这话何意,便道:“郭大小姐是当事人,她的话是不能作数的。”
“可是还有郭老帮主为她作证呢。”
“他们是父女,这种作证也是不能作数的。”
“那我呢,我跟大小姐无亲无故,为她作证可作得了数吧?”
此话一出,不仅叶知远,连郭氏父女也十分惊诧。众人把目光齐齐放在她身上。
“知秋,话不能乱说,你之前连郭大小姐的面都没见过,作什么证?”叶知远用眼神暗示妹妹不要捣乱,站一边去。
“我没乱说,郭大小姐前日的确不可能出现在逸桐坊,除非她会分身术。”叶知秋不理会哥哥的暗示,仍旧十分肯定地说道。
叶知秋一再帮着郭慕白说话,这可令那郭大小姐也有些好奇了,“叶小姐,你如此相信我,慕白十分感激,只是你怎么知道我并未到过逸桐坊呢?”
叶知秋笑了笑,她当然不能把偷听的事说出来,便随口编了几句话。
“昨晚我吃多了上茅房,听到几个大哥在谈论大小姐前日在寨中巡视,是怎个威风凛凛的景象。我想,那些大哥也不知道我在暗处,断无说谎的理由,所以这必定是真话。我敬仰大小姐,自是不能让你在这事上受屈啦。”
郭崇山哈哈大笑,道:“叶捕头,令妹不是水寨的人,如今为小女作证,你可没话说啦?”
事已至此,叶知远知道再没理由可以捉人,便还刀纳鞘,对郭慕白深深地作了一躬:“如此说来,是知远莽撞,十分对不住。是打是骂,知远绝无怨言,只求大小姐原谅。”
“诶,叶捕头职责所在,此事不过是场误会。”郭崇山摆了摆手,他也不想得罪官府,对女儿说道:“慕白,叶捕头如此诚恳致歉,你还不赶快把刀收起来。”
“是。”郭慕白也纳刀还鞘,朝叶知远拱了拱手,这段梁子便算翻篇了。
只有郭慕红暗暗嘀咕着,想来是这场架没打成,她有些不甘心。
当下主客双方再度坐下,侍儿重新砌了新茶奉上。
叶知远咳了一声,道:“老帮主,我此次前来贵寨,还有一事想请教的。”
“叶捕头请说。”
“近日盐价涨得厉害,淮安的百姓们都在叫苦连天,郭帮主你可有听闻?”叶知远酝酿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
“作为盐商,我当然知道盐价上涨,但老百姓是不是叫苦连天,我就不知道了。”郭崇山对叶知远要说的话早有防备,面上不露半点声色。
“郭帮主,你们不仅是盐商,更是淮安的盐业龙头。盐价高企,不利民生,你们作为龙头,是不是有责任带头把盐价降下来呢?”
叶知远的话语恳切,他知道来硬的无望,只能以“责任”二字来劝说,希望能稍稍打动郭崇山,盐价降下一丁点也好啊。
郭崇山双目一张,正襟危坐,不紧不慢地说道:“叶捕头说得轻巧,昨日慕白说得很清楚了,现在人工涨价了、盐耗又高了许多、税收又重复了,可不就导致给盐栈的价格上涨了嘛?”
顿了顿,又道:“让我们降价是章大人的意思?如果是章大人的意思,就请叶捕头把个中原因跟他好生说明。如果是叶捕头自已的意思……嘿……嘿……嘿…”
瞅了叶知远一眼,意思是你这次前来查凶杀案是用捕头的身份吧?如果不是代表章楶来的,是无权过问此事的。
叶知远听出了郭崇山话里的含义,便淡淡说道:“章大人乃发运使,食盐的流通本就在他的管辖范围,现在盐价暴涨,大人当然要查明原因,我这次来也是顺带为大人跑腿的。”
叶知远的意思也很明白,我忝为发运使的侍卫,这次前来过问盐价当然是得到章大人许可的。
“那叶捕头就把刚才说的那些原因向大人解释一下,当然,我们不会让叶捕头白费口舌的。”郭崇山笑容可掬,叫人拿来一叠交子。
叶知远怔了怔,待他明白过来,郭崇山是想笼络自己时,登时勃然大怒,大声喝问:“郭帮主是什么意思?”
郭崇山被叶知远的表情吓了一跳,连忙打了个哈哈,“没什么意思,就是叶捕头来此一趟不容易……”
他的话还未说,叶知远冷笑道:“郭帮主看错人了,这些钱我可不敢拿,拿了要被别人戳脊梁骨的。”
叶知远的话太重,郭崇山怫然不悦,“叶捕头这话就难听了,我不过是聊表敬意,既然你不要,我倒省了。”
“哈哈哈,我说老爹爹呀,人家叶捕头可是看不上你这点钱呢。”郭慕红在旁边阴阳怪气地笑着,意思是叶知远嫌少。
郭崇山听了小女儿的话,脸色愈发难看。
叶知秋见了赶紧缓和气氛,“郭帮主别生气,我哥哥不是嫌少,更不是另外有什么意思,他只是想着整个淮安城的百姓在吃贵盐,心里不免难过。”
郭慕白对叶知秋有好感,便也在一旁打圆场,“叶捕头的正直我们也很是佩服,不过我们也实在有苦处,望叶捕头好好与大人说说。”
郭慕红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角,她嘴角一撇,冷笑道:“那些平民百姓吃贵盐关我们屁事,你们若同情心泛滥,就把家里所有的财产捐出来给他们买盐呀。”
叶知远气得“嗖”地站了起来,叶知秋赶紧按住了他,笑道:“大小姐昨天说的那几点原因呢,我们也仔细合计了,的确是原因!不过呢,还是很有降阶的空间的。这个空间是多少呢?,贵帮叫个会算数的伙计出来,我仔细算给他听如何呀?”
叶知秋并不指望盐价能跌回原来的价钱,只要他们能够把盐价略略降下来,那么淮安就不会乱,新开盐场就有了很长的缓冲时间。是以明知山海不会轻易让步,仍不放弃劝说。
郭慕白却不住情面刚想叫伙计,她胞妹却走上前挽着郭崇山臂膀,嘿嘿笑道:“老爹你看,人家教我们如何做生意呢!”
郭崇山本来就不高兴,郭慕红又来这么一下火上浇油,只见那老头子大手一挥,断然说道:“不必了,我们已按规定向朝廷缴纳了税款,我们的盐就是合法的官盐,至于卖多少钱,官府管不着,章大人也管不着。”
这下可把话堵死了,叶知远脸色一沉,“那就是没得商量?”
“我们做生意有我们做生意的手法,与你们商量不着,”郭崇山黑着张脸,等同下逐客令。
“好,我把此事告之大人便是。知秋,我们走!告辞!”
叶知远气乎乎地,他心里实在不甘,大老远跑来,两件事一件未成,所以口上说告辞,脚步却不挪动。
郭崇山见了,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应道:“二位慢走,不送!”
叶知秋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得用上那个办法,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