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雨少白一愣,刚要说话,就见宁娇奴突然把手上面具再一次覆盖在了脸上,闪动着金属光泽的面具遮盖了她脸蛋上所有的表情,看着她脸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雨少白也觉得自个儿有些说不过去,虽说自己没故意招惹人家姑娘,可自己的确有些自私了。
雨少白没察觉到宁娇奴面具下眼眶处隐藏的一丝银色闪光滑落,旁边的九公子却是瞧见了,忍不住轻哼了一声,缓缓转过头去,心里面便说,这家伙真是女子煞星......
“不知道阿奴能不能高攀和雨大哥结拜异性兄妹。”宁娇奴突然说了一句让两位爷都想不到的话来,雨少白一愣之下,讷讷说道:“阿奴,这的确是我委屈了你......”
“大哥心灵手巧妙想天开,阿奴正要仰仗大哥的那些奇思妙想,才能在匠师的道路上更进一步。”宁娇奴轻声说道,语气中有一丝落寞,心里面已经打定了主意,与其一颗心被他带走,还不如跟在他身边。
女人当真傻起来的确傻的可以,何况宁娇奴的个性的确也不是那种流泪述衷肠的女孩子,或许在她看来这是一个最好的办法。
只是,结拜为异性兄妹当真便能解决问题么?
以雨少白的多情个性,恐怕最后还得上演更加刺激的一幕。
哪一幕?
不就是‘奴家将你当兄长,你却想上奴家床’
雨少白挠了挠头,暗骂了自己一句,但是觉得宁娇奴这个提议当真极好,人性总是自私的,宁娇奴打造手艺当真是天下无双,他今日又瞧见宁娇奴妙手,凭借铁锤就能敲打出精致绝伦的金属面具,他脑子里面那些奇思妙想,借着宁娇奴巧手,真是强强联手相得益彰,说不定日后就能成为天下最厉害的机关大师,暗器宗师。
九公子负手在旁瞧着两人对月结拜,心中嘲讽,真是欲盖弥彰,两人都是假惺惺,明明便是眉来眼去的男女关系,偏要弄什么结拜异性兄妹,他眼光毒辣,性子又高傲,自然瞧不得这等扭扭捏捏貌似假惺惺的事情。
从地上起身,宁娇奴面具里面眼光一闪,低声说:“阿奴日后便要靠大哥了。”
她既然打定了主意,倒是毫不犹豫,立刻整了个小小包裹,把自己亲生大哥从睡梦中摇醒,好梦正恬的宁三力醒来,愣愣看着自己妹妹说要去银翼驸马爷府上,当真莫名其妙。
有人说女生外向,有了情郎忘记了亲爹,话虽然刻薄,其实真有些哲理。
雨少白觉得自己对不起人家,倒是硬塞给宁三力十万两银票,在他看来,宁娇奴的手艺别说十万两,百万两都值的,何况他这趟出使当真赚了不少钱,因此也舍得。
此刻宁娇奴倒是不客气,硬逼着自己大哥把那十万两收下,想必也料到自己离乡万里,不肯让自己亲哥哥再吃苦,有这十万两,宁三力便可在靖国富甲一方。
三人匆匆离开铁匠街,雨少白便有些挠头,这一个宁娇奴都这般费心思,如何去跟别的姑娘解释?
一个个不是公主就是郡主的,九公子冷眼瞧他,也不插嘴说话,倒是宁娇奴说,大哥,你若是真想赶回大夏,公主那儿恐怕难以说项。
一寻思,雨少白想想,叶瑶跟自己那天剑拔弩张差一点儿成就好事,自己跟东平又是勾勾搭搭不清不楚的,虽然这皇太后姐姐给自己吃过定心丸,可当真去做,真是极有难度,此刻自己哪儿还有那时间?
寻思来寻思去,狠一狠心,当下决定,凌晨便走,只能留个负心薄幸之名在大靖了......多情之债,日后再偿吧。
回到府上,雨少白匆匆打点行装,这才唤醒了犹自熟睡的赵蛮,赵蛮瞧见突然多了个带着金属面具的姑娘,也是一怔,尤其这面具分明便是雨少白的模样,一时间倒是上下打量,这拐带人口她倒是有准备,只是这姑娘打扮怪异了些。
“这是我在大靖结拜的义妹,宁娇奴,小蛮,别瞧了,咱们这会儿就走。”
他这时候也是风风火火归心似箭,有些事情,便也顾不得了,凡事总要有个取舍。
拉了白马悄悄从后门出府,他飞身上马,这大靖国好马多了是,堂堂驸马府上自然也是有别的好马,跟白马不好比,可都也算得良驹,四人上马后借着月色便往城门而去。
出府后疾驰片刻便到了城门口,那些守城了兵丁一看是近日最风光的驸马爷说要出城打猎,瞧瞧又不像,连个家将都没带,为首的倒是大了胆子询问,被雨少白几句一骂,当真是有皇太后做靠山的,根本不敢阻拦,乖乖放行,看着四驹出了城门绝尘而去。
一个年纪不大看起来眉清目秀的守城小兵,平素便极为机灵,瞧着四人出城,寻思着不对劲,拉着队长便说:“队长,我瞧着这事情不对啊,驸马爷说围猎,可哪位大人围猎不是架鹰遛狗数百人的?”
那皮肤微黑的守城军小分队长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傻子么?可西京谁不知道驸马爷眼下最得皇太后欢心,你想我丢了这小官不成?到时候可就没人罩着你了。”
“可咱们这位驸马爷是夏人啊!万一他是......”
小分队长听了这话,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可不是,万一驸马一去不回......
顿时恍然大悟一般,使劲儿一拍那伶俐小兵,“快快给我备马,若是你真猜对了,说不定哥哥我这番便能升官。”
想到升官发财,顿时一张黑脸都兴奋得红了起来,狠狠在那小兵脸上拧了一把,“到时候哥哥吃香喝辣少不了你的天大好处。”
这位小分队长匆匆上马去报信,而雨少白等四人出了城后则快马加鞭往夏靖边疆而去,一路上也不大敢走官道,尽挑小路来走,匆匆急赶不肯停留休息。
两天后,也已到了巴蜀之地,眼瞧着前面就快到蓉城了。
夕阳下,风起渐凉,这北地十八天地火一过,便一天比一天凉爽,正是天凉好个秋,荒原离离草大片大片开始转黄,四下树木上也开始偶尔落下几片树叶。
雨少白在马上看了,顿时也有一番感慨,自己出使大靖国的时候,还是冬天,一转眼,便初秋了,一番机遇当真算得惊心动魄,眼下回去,恐怕还得有大麻烦。
何况他现下最担心的是,自己眼下乃是大靖国驸马身份,回了大夏京城,能不能带走西厂的人还两说,这身份一回去,怕不是直接要下天牢,虽说这两天心里面也寻思了一些计较对策,可还是心有忐忑。
赵蛮骑在马上,娇艳的面容便有些憔悴,她匆匆赶来大靖,连一天都没休息,又是一阵骑马急赶回大夏,身体当真吃不消,要不是因为年轻,加上和雨少白敞开心扉心中欢喜,说不定便要病倒了。
看她在马上强撑,雨少白便有些心疼,缓缓带马过去,把她拽过自己白马上来,双臂揽了她在怀中,轻声说:“苦了你啦!”
赵蛮突然被他拽到怀中,满脸娇羞,脖子都红了起来,身子却不由自主往他怀中缩去,浑然考虑不到其他之事。
宁娇奴依然带着金属面具,坐在马上瞧不出脸上神情,微风轻起,吹得她秀发轻扬,一人一马居然显得极为寂寥,旁边九公子忒眼看着,冷哼了一声,这姑娘真是自找难受,喜欢什么人不好,喜欢上这家伙,看着前面雨少白跟赵蛮,忍不住使劲咳嗽了两声,“我说,你别得意太过,此番事情说实话我是极为不看好你的......”
他冷眼旁观,一桩桩事情瞧得清楚,雨少白要靠一人之力面对整个朝廷,这事情也绝不好办。
雨少白转头,洒笑一声道:“九夏,我自有分寸,何况,像我这般重情重意的大好人,老天爷也会帮我,放心,若是哪一天你有难,哪怕万里千山重重险阻,我也会这般去救你。”
“滚蛋。”九公子破口大骂,白皙的脸上微微泛起一层瞧不大清楚的红晕来,“连老子的便宜也占......”
雨少白大笑,伸手一指前方,“前面便快到大夏地界了,我们再赶一程,九夏,阿奴,走了。”
说着怀中搂着赵蛮,带了带马缰,白马极为通灵,四蹄飞奔往前面窜去。
又往前赶了个把时辰,远处隐隐出现军士结营驻扎的连营大阵,赵蛮高兴地一指,“前面到了驻军连营了,楚家军的楚萳兮此刻想必还在营中。”
夏靖议和后楚家军大多也已回转东京城,夏军连营中乃是楚萳兮和楚秋漓两个坐镇。
雨少白哦了一声,是楚家么,不知道能不能歇息一晚。
正说话间,九公子突然一挑修长的眉毛,沉声说道:“有追兵。”
赵蛮和宁娇奴两个姑娘都吓了一跳,雨少白转首望去,便还看不见动静,但是的确已经感觉到了地面微微震动,顿时一皱眉,这地面震动如此厉害,想必乃是铁骑精兵,便喊道:“快走。”
旁边九公子一带马到了他马旁,伸手拽住他马缰,“你疯了,前面是大夏连营,眼下赶过去岂不是要打起来?”
雨少白这才想起,可不是么,万一要是两方有点小小摩擦打了起来怎生是好,正犹豫,远处烟尘四起,后面追兵已经出现在视力所及范围内了,个个披挂整齐甲胄俨然,胯下一色黄膘马,手上清一水的骑兵长枪,居然是大靖精锐重骑兵,看样子怕是个万人队。
骑兵速度极快,一会儿功夫,已经能看见为首人脸面模样,乃是个面貌俊朗颌下微须的中年人。
只见那人身上打扮倒是极有儒将风度,一身明黄更加彰显了身份贵不可言,雨少白远远瞧见,心思急转之下,顿时脸色就变了。
巴蜀之地乃是叶瑶他老子顺亲王的封地,这位顺亲王据说面貌俊美,极得宁太后喜欢,乃是大靖国尚书令,虽说没听说有什么特殊的本事,可不管如何说,好歹是叶瑶的老子,他雨少白名义上的泰山。
雨少白苦笑,这下走也走不掉了,“九夏,来的恐怕是我名义上的老泰山,大靖国的顺亲王叶文岚。”
九公子哼哼了一声,居然有些幸灾乐祸,“正好,你嘴巴厉害,我倒要瞧瞧你怎么说服人家。”
他话音刚落,那追兵方向已经传来大喊:“休走了雨少白。”
赵蛮有些慌张,小脸蛋上惶急,连声问怎么办啊,雨少白眼看走不掉了,倒是冷静了下来,该来的终究要来的。
如雷鸣一般的马蹄声,地面震动得厉害,雨少白拍了拍赵蛮的手,翻身下马,双手倒背好整以暇等在一边,嘴角甚至露出一丝笑意来,九公子虽然嘴巴上说要看他笑话,毕竟还是翻身下马走到了他身边。
两人并列,一个如春日阳光倾国绝世之姿,一个如冬日傲雪孤冷俊朗之貌,原本极不融洽的两种气质此刻却奇怪地融合着。
雨少白低笑道:“九夏,你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不过,能跟你做朋友当真是我的福气。”
九公子甚是洒脱道:“我也是上了你的贼船......”
两人相视一笑,俱都想起初识时候的光景来,一时间各自心思,却都是嘴角带笑。
他们这边还在感叹时光飞逝,那边叶文岚也已到了近前,铁骑万人队张开如扇形便把四人围在中间,一时间只有轻微的马匹响鼻声、低沉的马蹄声、铁甲摩擦声,当真是一支精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