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公主府邸,明显守卫加强,黑暗中不时能看见兵刃在月色下的闪光,此外一对对明哨四处游走,看见他后俱都行礼,想必是有人吩咐过了。
到了宁馨的院子,他却被挡驾了,几个侍女便说,公主精神倦怠,此刻已经歇息了,还请侯爷明儿再探望罢,雨少白说了好几句,可惜那些侍女死活不肯让他上楼,怏怏不乐,只好回转,到了院子门口,他眼珠子一转,四下看看无人,嗖一下上了围墙,再起腾身飞起,落在了最高处的假山上,宁馨的闺房内暗淡,烛影摇红,窗户上便影着人影。
如猫一般缩了身子,他潜下身体慢慢在假山上行到最高处,那前面恰好一颗大树,树上恰好正对宁馨闺房窗户,一个大鸟盘旋落在树上,手一勾搭在树枝上借力,轻轻巧巧落在了房檐,嗖一下倒挂金勾,整个身子如蝙蝠一般挂着,恰好能隐约听见里面人说话。
“公主,该歇息了,别累着了身子。”说这话的显然是个贴身侍女,“雨侯爷已经走了,婢子就不明白了,公主怎么便不肯见他呢,明明您......”
“闭嘴......”宁馨嗓音依然有些嘶哑,语气很不高兴,那侍女赶紧便说:“婢子多嘴,是婢子不好,公主,您别生气啦。”
蝙蝠般倒挂着的雨少白心说感情宁馨这女人心思乱了,自己到底要不要进去呢?
说实话他对这位宁馨还是很有好感的,但是,对方堂堂靖国公主之尊,且还是守节数年的贞洁完璧小寡妇,自己还没搞定水冬灵,在大夏两个公主也尚未搞定,再来,真够凑一桌子公主打麻将了,何况也没靖国公主嫁去夏国给人做小老婆的道理啊。
左思右想,他便也有些烦恼,抱着胳膊便吊在那儿左右摇晃,心说这宁馨若不是公主便好了。
正在胡思乱想,那窗户兹呀一声开了,小侍女一眼看见面前挂着一张人脸,吓得小脸蛋发白,顿时发出一身惨叫,这惨叫在深夜格外渗人,顿时四下一阵衣甲兵器声音。
雨少白吓了一跳,翻身进去,一把捂着侍女的嘴巴,“别叫别叫,是我。”
接着尴尬看了床上宁馨,“那个......呵呵。”
这边宁馨看见他,顿时脸上眼色变了几变,这时候外面闹哄哄,侍卫下人便要冲进来,她赶紧大声说:“没什么,瞧见一只老鼠,都退下罢。”
雨少白听了一脸儿郁闷,感情我成老鼠了,再想想,可不是么,蝙蝠嘛,飞天老鼠。
深吸了几口气,宁馨故作镇静,轻声说:“你还死死搂着她做什么?”
尴尬放手,他慢慢走过去,小侍女咬着唇,反手把窗户关上,心说这位大夏朝的雨侯爷可真够大胆的,居然爬窗户。
“你还来做什么?”
宁馨看他越走越近,心儿忍不住砰砰跳,公主能撇下自尊,只能是在某种特定环境下,譬如昨天被刺杀那会子,没了那环境,总要故意遮掩,这世上最会装清高的首先便是皇室、贵族。
“我可不是担心你么。”雨少白在床边坐下,伸手试了试她额头,“还好,就是有些冷汗。”
这笨蛋却不知道,那是因为东平公主心里面紧张,方才出了一身儿细密的冷汗,若是被下人看见房里面有男人,怕第二天整个西京城都知晓了,还怎么做人?
“你别动手动脚的。”宁馨侧脸儿让了让,“一丝儿规矩都没,你们夏族不是礼仪之邦,说男女授受不亲么。”
她这话一说,雨少白楞了楞,心里面顿时有些酸涨,感情我自作多情了。
一时间,房间里面沉默下来,小侍女便站在窗户口,莫名其妙瞧着,她是宁馨贴身侍女,明明昨夜公主昏迷,叫了一夜对方的名字,下午便也还好端端的,此刻怎么?
她却不晓得,这男女间心思变化最快,加上两人身份悬殊,多一刻,便要多一刻的变数,岂是她小姑娘能明白的。
“倒是本侯失礼了,还请公主莫怪,我这便告辞。“雨少白起身,微微一礼,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宁馨顿时胸中一痛,这冤家,我该如何是好?我便肯嫁他,哪里那般容易,可怜他为了救我伤了肾髓......我真是个无耻的女子。
她芳心大乱,柔肠寸断,一时间,眼泪儿忍不住滚滚下来,抱着膝盖低声抽泣。
可我能怎样?
难道要厚着脸皮去求母后赐婚么?
那么多年便也熬过来了,你这冤家为什么要来大靖国啊?
我恨你,恨死了。
她心中大喊,哭得梨花带雨一般,“你这么走出去,我以后如何做人?你倒好,回转大夏了,我呢?”
雨少白怔了怔,人在门口止步,慢慢回身,看着她在床上抱着膝盖低声抽泣,一时间心也软了,叹了口气,又走了回去,低声说:“是我欠考虑了,公主请容我再待一会儿,我再从窗户出去就是。”
宁馨便在床上低声哭泣,侍女想上去劝解,又不敢,雨少白无奈,从怀中摸了一条手帕过去。
正在心思缭乱感怀身世,宁馨眼前一条雪白手帕出现,接着雨少白低声说:“说来说去,都是我的不该,公主勿要伤心了,明日我便回转使驿馆,总是不能再打搅公主,只是您身子尊贵,哭坏了可就罪过了。”
听他语气越来越疏远,宁馨心中便如根根针扎,泪眼迷离转头看去,心中迷茫,为什么?我不过跟他几面而已,即便以前夫婿过世,也没这般伤心的,难不成他便是我命中魔星?
那眼泪儿失控一般汩汩流淌,雨少白被她泪眼滂沱一看,怜香惜玉的心思又动了,捏着手帕便过去给她擦拭。
手帕温柔在脸颊上轻轻擦拭,宁馨再也忍不住,一下挑起来扑在他怀中,死死搂住了他,“你不撩拨人便难受么?我恨你,恨死了。”
伸手搂着美人在怀,雨少白低声说:“我便也患得患失,不知道该如何相处,多看你一眼便也觉得足够了,可又忍不住......”
他双手轻轻从美人儿背上滑下,慢慢落在腰肢上,触手柔腻异常,当然柔弱无骨可堪一握小蛮腰,一时间,气息也粗了些起来。
宁馨顿时一颗芳心又喜欢,又羞涩,情郎便在自己耳边喘气,热腾腾喷在耳朵上,一颗心便要飞起来一般,原本就还在病中,这会儿似乎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软软地,全靠情郎抱着才没瘫软下来。
“你......你可是哄我......”宁馨问了,只觉得心跳加快,怕他说出让自己伤心的答案,一伸手,又掩了他嘴巴,“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好,我说的便都是誓言,只要你喜欢,我永远便陪着你,你想去哪儿,我便陪你去哪儿......”
她一边说,珠泪儿滚滚落下,“只要你喜欢,我永远陪着你。”
说着说着,越帖越近,随即微微抬首自动奉上香唇,冰冰凉凉,沾着微咸的泪水,使劲儿吮吸着情郎双唇......
那小侍女在窗户旁看了,站也站不住,只觉得面红耳赤,两股间颤颤,心跳加速,退了两步靠在墙壁上.....
此刻宁馨自动送上香唇,一时间,雨少白脑中轰然,迷迷茫茫不知身在何方......
或许,激情这东西,就是一下子便燃烧起来的。
一时间房间内便只有喘息声,雨少白的,宁馨的,还有蹲在墙角小侍女的,气氛顿时升起。
“你这冤家,你是我命中魔星么!”
宁馨双唇雀啄一般在雨少白脸颊上四处吻落,“你让我心便也碎了......”她娇躯滚烫,脸颊陀红,不能克制的十几年情欲突然爆发,岂是可以小瞧的......便如她心中所想一般,前面哪怕是万丈悬崖,便也奋不顾身跳下去了。
雨少白一下子便雄心万丈,激情蠢蠢欲动,双臂一紧,差一点儿把宁馨小蛮腰也给勒断了,探住怀中美人,含含糊糊说道:“我可不也是......”
宁馨被顿时察觉到了雨少白的异样,差一点儿便瘫了下去,要死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两人气喘吁吁,宁馨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不是伤了肾髓么?
怎么?
怎么会?!
顿时,东平公主从情欲中惊醒了。
“你......你等会......”
她使劲儿推雨少白,问题是雨少白此刻......
使劲儿推了几下也没推开,她又羞又恼,忍不住狠狠在对方肩上一口咬下,雨少白体内内功护体,顿时生了感应,倒把她牙龈震得切切生疼,但雨少白也被一口咬清醒了,被她使劲儿一推,腾腾腾退开了三步。
“你......你不是说伤了肾髓么?”
呃!雨少白这才想起这个问题,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看他不吱声,宁馨顿时气恼,感情全都是假的,这冤家,居然拿这个来哄人......
这种心思并非难以理解,她的心思是接受雨少白了,可毕竟十几年贞洁......女人的心思,难猜着呢,差池一步,便差池万里。
看雨少白不吱声,她心里面也不知道什么滋味,喜欢?喜欢什么?气恼?又气恼什么?
你解释啊,我听的,我懂的,她直愣愣看着雨少白,唯一一丝公主的自尊纠缠在心底,再抛开,便什么都没了,只期望雨少白厚着脸皮来搂住自己解释,可那冤家就那么站着,连动也不动一下。
等了半晌,宁馨脸色从期望变成了失落,手足冰凉,原来,他只是哄我想玩弄一番,顿时恨不得一头碰死,死了才好,死了干净,省得在他跟前丢人,什么脸面都没了,平白叫他笑话,下贱的女人,随便哄一哄,便自荐枕席......
脸色平静缓缓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白袍,她走过去披在雨少白身上,低声说:“等此间事了,你就回大夏去罢,别在回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面似乎在滴血。
雨少白想开口,却也不知道如何说话,想想也是,难不成真的拐带她去大夏?
江南海阳县一事,还不知道怎么处理。
女帝肯不肯放他走?
赵瑾怎么办?
赵蛮怎么办?
不管三七二十一拐了就跑?谈何容易,此刻夏靖国议和在即,自己把人家公主,且还是守寡多年的贞洁公主拐跑了,靖国国朝野颜面何在?
恐怕第一件事情便是满世界追杀他雨少白,然后杀气腾腾大军压境。
事实便是事实,冷静下来想想,这种情况便是最可能发生的,哪怕他再讨得宁太后喜欢,也改变不了这事实,留下来做驸马是一说,可拐跑人家公主可又是一说了。
两人此刻冷静下来,同时便都千头万绪,虽然便近在咫尺,可距离顿时遥远起来。
雨少白口中干巴巴发苦,舌头在口中搅动,好歹咽下一口口水来,低声说:“千丝万缕......千句万言......我,对不起......”
慢慢走到窗户边,那小侍女蹲在地上还不知所措,他推开窗户,转身看看宁馨,外面月色不错,可房里面人儿却面貌憔悴,心中一痛,脚下一顿,身子便飞了出去,宁馨紧紧几步扑到窗前,看他双手在那树上一拍,整个人窜向更加高的高处,似乎便要往月亮里面飞去......
纤纤素手一捂嘴唇,珠泪儿缓缓滑落,她慢慢跪坐在了地上,好不容易死灰复燃的一颗心宛如滑落十八层地狱一般,虽冷得刺骨,但还是跟着那人影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