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朝廷里的事,西北侯也好,西厂厂督也罢。
这雨少白人就在面前,也不像个太监宦官的模样。
浑身上下半点阴柔之气都没得,宁太后下意识就把太监这事儿当成了女帝与雨少白的秘密了。
她和那相亲王元正林不也如此。
当然,这番话是不好直接跟叶瑶说的,宁倩儿微微蹙眉,“叶瑶,你也不小了,哀家似你这般大的时候已作了娘,女孩子家整天拎一对紫金锤找人打架,你羞也不羞?再如此,哀家让你回封地闭门思过......”
说着,宁太后似乎真的觉得有些不妥,口气就有些严厉,“你以为皇祖母便舍不得责罚你么?”
叶瑶没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皇祖母在外人面前斥责自己,小嘴一瓢,眼眶儿便红了,“叶瑶也是想学皇祖母那般指挥千军万马,为大靖建功立业,又有什么错了?”
说着,她腾一下起身,恨恨看着雨少白,她是把所有责任都怪在了对方身上,“你个无耻混蛋,就会到处拍马屁拉关系,你等着瞧......”
狠狠一跺脚,疾步往殿外走去,太监们眼睁睁瞧着她出门,这可是疯性子的主子,挨过她巴掌的太监不计其数,谁也不敢相拦。
宁馨幽幽叹气,看来叶瑶跟那雨少白之间实在不可调和,只是,事情就真的如此么?
感情这东西便是天底下最玄妙的玩意儿,谁能理解得透。
“叶瑶越来越像她娘了。”
宁倩儿喃喃自语,心中一痛,伸手自顾端了酒杯起来一口喝干,脸色便有些变得惨白,旁边伺候着的老太监吓得赶紧伸手给她抚背,“太后,您可不能饮酒了,饮酒伤神啊......”
说着还不忘瞪了下面雨少白一眼。
“皇姑姑,千万保重凤体,大靖国百姓一日便也少不了您。”下面宁逸孝子贤孙一般赶紧起身过去,也伸手给她抚背不已。
宁太后强笑,“好了好了,哀家可没那般娇气......雨少白,哀家听说你素有文武双曲星之名,可有什么诗词问世,念来给哀家听听。”
“使臣可不敢在皇太后跟前卖弄,皇太后巾帼英雄,又饱读诗书,使臣在大夏京城便闻名了。”
雨少白的西厂情报何其了得,对萧太后生平了若指掌,这会儿自然拿来拍马匹,说着便吟诗一首:“巾帼抛头胆气豪、壮士更要敬天娇,自古英雄女杰有、现今女豪更逍遥。”
诗词还真就是好诗词。其实宁太后也不是太懂,但对方能临场作诗,说明确实有些才情,宁倩儿顿时眉花眼笑,结果雨少白又说了一句话,满堂皆惊,尤其宁逸,背后吓出了一身冷汗。
雨少白说:“使臣只恨晚生三十年,未曾瞧见皇太后昔日风采,不然使臣即便是拼了命,也要拜倒在皇太后的石榴裙下......”
好家伙!
这番恭维,放在现在其实也没什么,配上雨少白这倾国绝世的颜值,估计就没有撩不动的。
但,这是在什么时候?
大夏国人含蓄,便夸奖人也要讲情讲理,即便弄臣奸佞,拍皇上太后马屁也要变换了法子来,浑不似番邦外国,只晓得直来直去,所谓直不如曲便是这个道理。
不过雨少白这种直接的恭维却对宁倩儿胃口,所以说,女人八岁到八十岁,没一个不爱虚荣的。
“你这孩子,倒是胆大,不过哀家喜欢你这脾气,宁逸,替哀家敬他一杯酒。”
宁倩儿满面儿笑盈盈,哪儿来一丝生气模样,说实话她本就美貌,又身居高位,保养极好,只看容貌也不过三十许人,如果是民间老太太,当然便没那风情了。
宁逸答应,端了酒杯走到雨少白身边,侧身对着雨少白,恰好没人看见他表情,只见他一脸苦笑,压低了嗓子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大哥,我喊你哥,看宁某几分薄面,收敛些,我被你吓得都出了几身冷汗了。”
说着一掩袖子满饮了杯中酒,雨少白一笑,大声说:“多谢皇太后赐酒。”
说完,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对面宁馨红晕双颊低啐了一口,有些后悔邀他前来,这人简直是个花花肠子,若是干政,怕是个弄权的大奸臣。
若是旁人来吃酒,面对上位者免不得不能尽兴,吃也吃不饱,未免顿时无趣。
不过雨少白向来没忌惮的,语笑生风,不时口出妙语,逗得上首宁倩儿笑个不已,甚至还即兴唱了首歌,真真是宾主皆欢,宁逸捏着一把冷汗,粒米也未下肚,到后来,干脆装傻喝酒也不去凑趣了。
“哀家许久没这么高兴了。”
宁倩儿一高兴,又喝了一杯,此刻脸颊生晕,当真是艳比花娇,果然是生出宁馨这般美女的大美人,别以为年纪大了便没了风情,总有一些丽人年纪愈大愈发有味道,那种成熟女人的气质,真是举手投足皆风味,万种风情在当时。
直到月上柳梢头,这番晚宴方才罢休,那老太监催着说太后保重凤体,便该休息了,宁倩儿慵懒挥手,雨少白告辞,走到殿门口,顽皮心突起,转身一拱手,“皇太后姐姐,今日多谢款待了......”
他这一声皇太后姐姐,把宁逸吓得再次出了一身冷汗,一把扯了他急急就走,留下半句皇太后姐姐万安在空气中。
“这孩子......”宁倩儿一笑,转首就问老太监,“哀家真的便像是馨儿的姐姐一般?”
老太监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心里面把雨少白骂个半死,只好讪笑着说:“皇太后,您醉了。”
这些奴才下人终究不懂情趣,宁倩儿微微摇头,以手支额微闭着双目,“哀家还真有些头晕,回寝宫罢。”
那边宁逸拉了雨少白自侧门出得宫门,这才伸手拭了拭额头冷汗,“兄弟,大哥,大爷,我今儿可是被你吓死了,普天下就你一个人敢这么跟我皇姑姑说话,可也怪了,我皇姑姑居然瞧你对胃口......”
“皇太后也是女人啊,男人奉承女人的美貌这是最起码的礼貌问题。”
雨少白实在多喝了几杯,打了个酒嗝后说道,他言者无心,宁逸听者就有意了,居然便凭这句话悟了许多道理,此后数年他凭借这句话作为晋身之本,直到坐上了靖国宰相的位置......
“这话......”宁逸叹气,“真乃真知灼见也,在下佩服,我送你回使驿馆罢。”
他拉着雨少白便往自己府上候着的马车走去。
“宁逸。”宁馨从宫门里面转出,看了一眼他,说:“你且等等,我有话要问他。”
雨少白醉了吗?
压根就没有。
他虽然不喜饮酒,但酒量,绝非常人。
看着东平公主宁馨追了出来,心有算计的雨少白决定撒个小酒疯,一时间恬着脸儿便说:“东平公主姐姐请了,如今天已近夜,让美人独自回家是男人的罪过,请容小弟做个护花使者,姐姐请......”
略一沉吟,东平公主点头,“也好,宁逸,你便先回去罢。”
宁逸看雨少白醉鬼模样,不由汗颜,想说话,再一想,还是算了,犯不着,于是恭恭敬敬给宁馨行礼后上了自家马车,车轮碌碌作响,压得石板道路嘎吱嘎吱,往前面去了。
晚风瑟瑟,靖国西京地处西北,虽然气候炎热,此刻深夜便有些微凉,宁馨只穿了丝绸料子的长裙,顿时缩了缩香肩,想上自己府邸的马车,看雨少白脸上酒红一片,怕他不老成,在车厢内占自己便宜,可站在街上实在有些凉,正寻思着,雨少白一翻手脱了身上披着的银纹白袍,轻轻覆在她肩头,“这天气便有些凉,要当心身体才是。”
这......
宁馨顿时感觉身上一暖的同时心头一热,许多年来便没男人如此,看了看雨少白,他假装欣赏月色,转了头去,想必是怕宁馨尴尬。
这人......倒不是一无可取,宁馨双手紧了紧衣袍,鼻中嗅到袍上一股淡淡男儿气息,一时间,脸上红晕起来,两人站在路中,月影倒映在地面上,只见高个儿怀中似乎偎依着矮个儿,彷佛热恋中的男女。
雨少白轻咳,打破了沉静,“月色不错,我们便走走罢。”
宁馨看着地上影子正在胡思乱想,闻言轻嗯,似乎温柔的妻子回应丈夫一般,接着反应过来,顿时霞生双颊,艳丽无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低着头急急往前面走去。
雨少白快步赶上,东平公主府邸忠心老太监一抖马缰,四驾马车缓缓跟在后面。
此刻夜深人静,他们走的又是皇城旁的巷子,自然行人不多,偶尔几个也是急匆匆的,倒颇有情侣双双轧马路的意境,雨少白看着低首不语的宁馨,又看看天上明月,一时间也有些唏嘘,莫名其妙多愁善感起来,男人有时候也会跟女人一样因为一件事物一种风景而感叹。
听他叹气,宁馨转首看了看,又低下头去,看着自己双足,轻声说:“怎么,想念你在大夏的女人了?”
若是老实人,会点头,若是狡猾些的,会否认。
但雨少白却是带着任务的,思维清晰的很,低咳了一声,说:“我只是在想,居然能跟公主姐姐这样的美人并步走在一起赏月,人生的际遇真是......姐姐可能不知道,曾经合适,我未曾想过会走到目前这一步。”
他话里面明显带着套子,宁馨可不敢跳下去,哦了一声,换了话题,“和谈想必很快会顺利起来,你能不能这些天稍微容让叶瑶一些,她自小被惯坏了,其实本性不坏......”
她此番请雨少白,原本是有多层意思,一来大靖通商几乎都是她负责,二来也是为叶瑶,三则因为和相王大丞相元正林通过气,只是,聪明人安排的路线不一定能够全部按照原定计划走,所谓计划不如变化快,她也没想到自己母后便如此喜欢雨少白,一些官面上的话就不想拿出来搅了母后兴致。
“我也避之不及呢......”
他话刚说了一半,突然伸手把宁馨搂进怀中,宁馨吓了一跳,数年没被男人碰过的身子顿时一滞,先是一羞,接着便恼了,“你......你干什么?”
雨少白不答话,伸手在腰间一按,噌一声软剑弹出,月色如水,长剑如冰。
“前面的各位,还请现身......”
眯着眼睛的雨少白朗声说道,手上软剑剑脊轻微颤动,月华便在剑身上轻轻流淌一般,看上去寒芒逼人。
一阵咯咯笑,黑暗中慢慢走出十几个着革靴穿白色紧身裘手上捏着弯刀的女子,为首一位丽人年约二十许,白肤蓝睛,长发梳成已婚妇人的凤髻,上面插着一根金步摇,看服饰打扮极为古怪,极有异国风情。
“巴蜀风沙帮如嫣携妹妹们见过二当家......”
那蓝睛丽人微微万福,夏语说的字正腔圆,夏家女礼节也极标准,后面十一个同样打扮的丽人纷纷万福,只是个个手上弯刀便带着煞气。
一时间,夜凉如水,雨少白冷激激打了个寒战,这帮古怪女子身上好重的杀气。
感觉到雨少白身子一抖,宁馨看对方显然不善,娇躯忍不住往他怀中缩了缩。
“怎么?二当家记不得嫂嫂们了?”
那为首的如嫣嘴上调笑,脸色却一丝儿都无变化,似乎冰雕一般,说话间抽了弯刀一半出鞘,缓缓拿锋利的刀刃剔着修剪本就整齐的指甲,“嫂嫂们可无时无刻不挂念二当家,今天见着二当家,心里面不知道多欢喜呢!”
二当家?
靖国马贼?
荆无极?!
她如此一说,雨少白顿时想起刚入巴蜀边境那位马贼头子荆无极来。
驾车的老太监跳下车来跑过去护在宁馨前面,嗓中嗬嗬有声,接着转头焦急地以手示意,想必是让主人快走这里有自己顶着,却原来是个哑巴,雨少白心中一动,低首看了看怀中美人,心说没想到这位公主姐姐非但人生得美,生意做的好,驭下手段厉害,且还挺有爱心,居然用个哑太监。
宁馨好歹皇族身份,见识过市面,壮了壮胆子,挣脱雨少白搂抱,“你们这些人好生大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呵呵~”那蓝睛丽人如嫣冷笑,却不答话。
这种时候,刚好是表现的时候啊。
雨少白扯了宁馨手,拽她到自己身后,然后往前走了两步,拨开那哑巴太监,倒持软剑冲着十二位丽人拱手,“风沙帮二当家见过十二位嫂嫂,不知大寨主此刻便在何处,怎么好叫十二位嫂嫂抛头露面,似十二位嫂嫂这般美貌,便该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佩金玉首饰,闲来呼奴喝婢四处游玩,怎么能舞刀弄枪?煞风景不说,便十二位嫂嫂玉手上老茧,本侯看了真真是心疼......”
这人,这时候还这般浑话,宁馨忍不住低啐了一口,却又有些好奇,大凡皇族宗亲,胆子大又喜好新鲜,对于江湖上侠少侠女一怒拔刀的生活总有些好奇,人的天性总是不珍惜身边唾手可得的幸福反而向往自己无法企及的虚无飘渺,这种小缺点尤其在皇族身上扩大无数倍。
那如嫣愣了愣,想必没想到雨少白居然敢在这种局面下继续当场调戏,冰雕一般的脸颊上顿时红了红,樱唇微张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择日不如撞日,今夜月色如此动人,又能巧遇各位嫂嫂,不如,请十二位嫂嫂喝酒赏月,本侯别的便也不会,不过这吹拉弹唱倒是极精通的,总要奉承得各位嫂嫂满意才能心安,所谓吾心安处是故乡,能和各位天仙一般的嫂嫂同归温柔乡,实在是一件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