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主治医师是个美籍日本人,不过她母亲是个华侨,因为个人原因她选择回了日本,后来我也跟着她去了日本进行康复治疗,你应该认识,她叫孙琳琳”。
孙琳琳凌厉当然认识,他当时说是去日本出差,其实是去了解了贺董薇这的情况,她的病情包括她的生活,
但那些他所知晓的经历,被她轻描淡写,简简单单地带过时,他心里忍不住绞痛,除了心痛,还有可以将他吞没的愧疚。
他现在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他有什么资格去恨,这一切还不是因他而起?如果他还有点良知,就应该抱着这份愧疚之心,永远地躲在暗处活着,一辈子也别让人再提起,
可是他偏偏还不满足,尤其当他再次遇见她时,还没泯灭干净的不轨之心瞬间暴涨,带着积压了多年的离愁别怨,顷刻间,便从星星之火成了燎原之怒。
他的愤怒源于他的惧怕,他的惧怕源于他的深爱。
贺董薇明显感到他的手心渗出的冷汗,假装不去理会,继续说:“之后我便一直在日本进行复健治疗,除了眼睛和记忆,其他都恢复得不错,药物治疗,感官刺激,催眠等等,很多方法都试过,但都是徒劳,
我还有个姥姥,患有老年痴呆好些年了,老给我提辈分,哈!!!她天天管我叫闺女,有时候还得嚷着送我去幼儿园,前两年在日本去世……她生前最后一次清醒,和我说的我现在还记得‘微微,有时候糊涂很难得,别回头,往前走就对了,如果你坚信地球是圆的,那些落下的东西,总有一天会重新捡起来’”。
她说起自己姥姥的时候,一脸的宠溺慈笑,
姥姥对他也很重要,待他特别好,他们当年就像个幸福的三口之家,他们连以后的路都已规划好,一起考大学,一起当医生,一起照顾姥姥,一起……
直到那场人为的蓄意灾难到来,把他们原本勾勒好的美好蓝图撕碎,她消失十年,他找了十年,恨了十年,
他找遍了所有医学院和医职高校,在医疗慈善方面捐了无数的款,就为了能探寻她的身影,却没想她竟是贺家的千金,改回了本姓,在贺家刻意的掩盖下销声匿迹……
遗憾是,他们谁也没有成为医生,彼此失联了十年,他仇恨了十年,像条没人要的野狗一样,在社会的犄角蜷缩着,直到发疯发狂,才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两人说话间沉默了一段,贺董薇抬着头,停顿在姥姥处,似乎在回忆,而凌厉则是低着头,沉思着他们的过往。
贺董薇再次回过神,开口说:“我说这些,你应该知道,我能完全康复的可能性不大,或许我潜意识里也在害怕,害怕以前的自己不好,若他们重新出现,就会打破我现在的平静,可你告诉我,我们曾经也有一段难忘的时光,你让我回头看看,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就是想不起来呢?若我想起来,我依然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呢?你到时候又将如何?撕了我?还是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