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赤染语没有直接看到那个小男孩,可在他们当中,也就只有梅稻最符合这一特征了。
说不定,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
果不其然,梅稻接过了玻璃珠,脸上倏然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果然已经找来了吗,速度真够快的。”
它脸上露出一抹怀念之色,却没有开口的迹象。
过了片刻,当看到赤染语一直注视着它,梅稻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但也明白赤染语的心思。
你这条命都是我给的,还有什么隐情好瞒!
再度苦笑了一下,梅稻开始阐述了起来。
它的身世,其实还算得上坎坷。
梅稻是孤儿,准确的说,是在战争后被遗弃的孤儿,出生的时候,几乎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医院不收,孤儿院也不收,梅稻差点刚来到这世界就又要回去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路边有拾荒老人看到了梅稻,心生不忍,但还是把他给捡了回去。
穷人也有穷人的养法,顾不上体面,也顾不上健康,梅稻面黄肌瘦地长大了,由于营养不良的缘故,导致他身材瘦小,看上去要比同龄人还要小个两三岁。
在梅稻六岁的时候,养育他长大的拾荒老人意外去世。
那天雾气很重,老人赶了个早,在居民还没醒之前到街道上捡垃圾,意外被车撞倒,脑袋重重地摔到了地面。
他站起来还想扶着墙回去,可走了两三步,就又倒了。
没过多久,救护车来了,也没花什么功夫抢救,直接扔进了停尸房,当天下午就直接送去火化了。
从始至终,梅稻都没能见到老人最后一眼,就连这件事都是从其他的拾荒老人口中听到的。
别说去寻找了,梅稻就连医院和殡仪馆的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寻找了一天无果后只能回去。
还只有六岁的梅稻,心里又是迷茫,又是悲伤,又是愤怒,更多的还是无助。
怪肇事司机?怪医院?还是怪这个社会?
现在想来,梅稻心中的庞大怨念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埋下来了。
再后来,梅稻长大了一些,长了点力气,就出去做苦力活。
十岁出头的年纪,去工地也没人要,去挖矿也没人要,只能去码头帮忙搬运货物。
每一天都是拼了命地去干,但进度永远都比别人要慢,拿不到几个钱,但至少能混口饱饭吃。
填饱肚子,对于梅稻来说是每天的任务。
真正来说,梅稻的命运转折点,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在偶然去的另一个码头上,梅稻认识了另一个男孩,两人年纪相仿,身世也都很凄惨,很快就混在了一起,抱团取暖。
那是在快要过年的时候,梅稻卖力地挣钱,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在过年的这一阵子吃上一点好东西。
这会儿梅稻拿着钱,准备和那个男孩一起去买东西吃——活了十年有余,他甚至都没有正大光明地去一次便利店。
寒风凛冽,刮得梅稻脸颊生疼,虽然冷得直蹦哒,但毕竟是期待已久的购物大会,他仍然激动得小脸通红。
不到片刻,梅稻等来了男孩,以及男孩身旁跟着的一个枯瘦男人。
二话没说,枯瘦男人掏出麻袋,一把将梅稻装了进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梅稻才从昏迷中醒来。
黑暗,打不动,撕不碎,甚至不知道自己长了眼睛的浓浓黑暗宛如巨兽般矗立在梅稻的眼前。
梅稻恢复了力气,想要去做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捆住了。
一天只有一顿饭——腥臭的粘稠液体别说是入嘴了,就连闻一下都差点让他的胆汁给吐出来了。
但如果不吃,也没人管他,饿到头晕脑胀,四肢乏力,也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从地牢里出来的那一刻,光亮几乎把他的眼睛灼瞎,捂着眼睛好久,后面的人不耐烦,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这是一处黑矿场,一眼望过去,全都是灰头土脸的少年,也有发着松松垮垮裤子的女生,岁数不小。
到这里为止,就是梅稻灰暗人生的最后一幕了。
到了这黑矿场不久,梅稻本来身子就比别人虚弱,贫血,做事时晕了过去,一头栽进了矿场里,脑袋被砸出了血。
眼看梅稻连一点价值都捞不到了,干脆就直接扔到了类似回收站的地方,心情好的时候给一口饭吃,心情不好就当空气了。
好巧不巧的是,在这里,梅稻碰到了当初暗算他的那个男孩。
人贩子也不是什么善茬,直接黑吃黑,把他也给拐了过来,同样也没给什么好态度,来这黑矿场还没一个月,腿摔断了,就放在这边当废人养了。
梅稻上去就要跟他掐死掐活,监管的人看到,本就一肚子火,把两个人都打得只剩一口气吊着。
这一口气,吊了两三天后,也就散了。
两人几乎是前脚跟着后脚一起咽气……接着,同时成为了怨灵。
一开始,两人打个没停,直到最后也没能分出胜负,还是对方那个男孩提议,联手把黑矿场的那些人宰了再说,替自己报仇雪恨。
那段时间,整个黑矿场发生了巨大的动荡,死了不少人。
梅稻心中的仇恨不减,又陆续对着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或是声名显赫的人下手。
对于它来说,只有看到别人遭遇不幸,才能弥补自己内心的痛苦,让自己能够好受一些。
更大的怨恨,还是那个同样变成怨灵的男孩。
可怨灵对怨灵之间,若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差距,根本无法将其置于死地。
于是梅稻拼了命,拼了命地去提升自己,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找那个男孩打架。
只分生死!
有时候梅稻强,有时候对方强,但总是没能分出真正的胜负。
每隔一段时间,两人就会互相给出信物,邀约地点进行互殴。
“这个玻璃珠,还是当初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从下水道里捡到的。”
梅稻握着手中晶莹流转的玻璃珠,脸上露出一抹难以掩盖的悲伤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