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 2)

但是没有。

也许有,只是还没出现,江暮行自欺欺人的想着。

男孩走了。

江暮行背靠墙壁,望着护栏外的水流。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去而复返,看着江暮行叹气。

“我俩差不多大吧。”

男孩坐回原来的位置上面,把拎在手里的购物袋放一边:“你哪个学校的?”

江暮行察觉男孩的视线落在他的裤腿上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磨破的,洗得泛白,也起毛了,他没注意过。

除了裤子,衣服跟鞋子也很旧。

贫穷的味道浸透一身。

这一刻,江暮行感觉他在男孩眼里的形象丰富了起来。

家里很穷,生活窘迫,被欺负,弱小,可怜,凄惨。

江暮行动了动抿着的唇。

男孩凑近点。

江暮行不能接受陌生的气息,他后仰一些跟男孩拉开距离,面部僵硬。

男孩退开,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斟酌着说道:“哥们,说真的,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谁哭成你这样。”“就我们现在这个年纪,人生长着呢,不管出了什么事,天都不会塌下来。”

“我发小常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就看你愿不愿意过去,有时候你以为的过不去,是你没迈开脚……”

江暮行心想,这家伙是真的吵。

他只是一个陌生人,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天边炸开“轰隆”一声巨响,憋了一天的大雨倾盆而下。

男孩的话声停下来,从桥底下伸头看看,喃喃道:“这么大雨,我没带伞。”

下一刻他就收回脖子,打开购物袋。

江暮行的怀里一沉,是瓶汽水。

“给你。”

男孩自己拿了一瓶,仰头喝了几口汽水,“嘶”了声,自顾自地接着玩俄罗斯方块。

江暮行垂眸看那瓶汽水,有一点发愣。

桥底下一片寂静。

.

场雨意外的并没有持续多久,温度却降下去了,不再那么闷。

“哥们,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又下起来要完。”

男孩咕哝了一句,匆匆站起来走了,这次没有再返回。

几分钟后,江暮行撑着地要起来,余光无意间撇到男孩没带走的购物袋,心里生出一个猜想,他快速摸出手机打开,借着光亮去看。

猜想被确定。

购物袋里有一摞钱。

江暮行回过神来,发现第一张纸票底下压着纸条,他拽出来摊在灯光底下,目光看过去。

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应该是铺在手上写的,笔迹很飘。

――哥们,这一万块钱你拿着,命就一条,务必珍重。

江暮行捏紧纸条,他哭的时候把那个男孩吓到了。

怕他会想不开的自杀。

江暮行是不会自杀的,崩溃绝望了都不会那么做,他只是找不到光,前途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路。

他往下看,那男孩还给他留了一句话。

――黑夜就是再漫长,再难捱,也会有天亮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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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暮行把那笔钱带回去,放进了抽屉里。

那个男孩的穿着矜贵,一万对他来说可能不算什么,甚至很快就忘了。

江暮行却不能忘,也不能动那笔钱,他想找到男孩,把钱还回去。

然而现实太残酷,入冬的时候,周翠的精神出问题需要治疗,江暮行在书桌前站了一夜,眼里全是血丝,天亮时,他打开了那个抽屉。

之后江暮行就一边打工还债,一边零零散散地攒钱。

等他攒到一万,还是没找到那个男孩。

江暮行没有放弃,他每天有空就去那条路附近走动,从桥底下经过,或者坐下来待一段时间。

那是他最放松的时候。

日子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的过去。

江暮行还在坚持寻找那个男孩。

起初那是他的原则,钱必须一分不少地送还。

直到他梦到那个男孩。

找不到,又忘不掉,原则在日积月累中变成执念。

那颗小朱砂痣嵌进了他的整个青春期。

江暮行无数次从梦里醒来,胸腔被后悔的情绪胀满,酸涩到无以复加。

当初他为什么不回应那个男孩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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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09月10号,高一报道。

江暮行的轮廓长开了,个子窜到一米八多,体格也脱离青涩,高大挺拔。

很多人往他这边看,小声议论,他面无表情地往教学楼方向走,忽然停住,血管里的血液在凝固一瞬后沸腾起来,心脏狂跳。

不远处的槐树底下有个纤细少年,穿一身运动服,模样清秀干净,他一边跟同伴说着什么,一边剥浅绿色糖纸。

少年歪头用手背蹭蹭脑门,眉心小痣惊艳至极。

江暮行用力闭了下眼睛,少年还在那里和同伴说话,嘴里含着糖果。

风把他的发丝吹乱,他整理刘海,表情有几分散漫。

真实而鲜活。

那一瞬间,江暮行听见黑暗碎裂的声音,有光照进了他的世界。

人生的路在这一秒变得清晰明朗,就从他脚下蔓延出去,直直延申向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