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 / 2)

丑皇 易人北 0 字 2021-06-14

“他毕竟还是皇子,不管他做下多大的错事。你不能让人这样侮辱他!”

“谨尊父皇旨意。”皇甫桀面对他这位父皇的态度仍旧保持了应有的恭敬,转而回首吩咐道:“你们且把大逆不道的惠王关押进天牢,不得怠慢。”

语言一顿,皇甫桀看着他兄长的眼睛带着笑意道:“不过如果再听他满口胡言,本王允许你们掌他的嘴。带下去吧。”

“是!”

“皇甫桀--!”堂堂惠王哪堪这般羞辱,只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当场。他想维持皇子的尊严用自己的双脚走路。可那几名压制他的士兵似乎要故意羞辱他一般,拽着他的发结、架着他的胳膊,把他从皇宫一路拖到天牢。

一路上,多少人看尽他的丑态;一路上,多少人眼中流露出惊讶与嘲笑。可怜皇甫瑾一代风流人物,短短一段路程就把他折磨得只剩下一张皮囊。

而皇宫中,宫变还在进行着。

“父皇,还请您节哀。”

胜帝抬起头,看着面前连身高都异于常人的丑子。看走了眼的人何止老二,他这个做父皇的又何尝不是。

恍然间,他只剩下两个儿子了。如果他还能在帝位上继续坐下去,他还会再有其他儿子,他还可以再培养一个他满意的皇位继承人。可他显然已经没有这个机会。

一代帝皇看向自己这一生中最心爱的女人,心中隐隐作痛。朕还是没有保护好她,没有保护好他们的儿子。

“传宰相、裕王、大理寺卿、中书舍人。”

“启禀父皇,这几位大人昨夜醉酒,恐怕现在摇都摇不醒他们。至于裕王,他老人家年岁已大,如果父皇有事吩咐,儿臣可以代为传达。”

胜帝环视一周,轻轻一叹,形势已没有他回转的余地。

“陛下有旨,传中书舍人觐见。”张平转头对外喊了一声。

皇甫桀挥挥手,一干属下,除张平外全部退出。

张平小心翼翼地把怀中杨昭容放到一边的软塌上,走到皇甫桀身后站住。为了确保她不会半途醒来,顺便点了她的睡穴。

“瑾儿足智多谋、心思慎密、最会借刀杀人,可惜他聪明一世,最后却被人狠狠愚弄,反成了别人手中刀。”胜帝表情怅然,语气中竟流露出为惠王不值的意思。

皇甫桀眼睑下垂,浓密的睫毛在深邃的眼下形成一扇阴影。

“这些都是你母妃教你的吗?”

皇甫桀差点笑出来,心中悲哀更甚。愤恨么?有什么好恨的呢?张平说得不错,这些人根本就不值得他去恨。

有爱才有恨,无爱又怎会恨?不过觉得不值而已,想自己曾经那么渴望眼前的男人能为他撑腰、能给他慈爱、能带他逃离一切欺凌与虐待。可最后他得到了什么?更不用说他会被人踩在脚底,追根究底就是这个被他称作父皇的人造成的。

背后一暖,有一只厚实温暖的手掌在他背上轻轻摩挲。

皇甫桀嘴角不自禁地漾出一丝微笑,慑人戾气渐渐淡去。

胜帝捂住自己心脏,刚才一刹那间,他竟然感觉到凌厉至极的杀气,冲得他全身发寒。

可是现在……?胜帝凝视着这个具有一张魔性脸孔的儿子,他现在脸上的笑容为什么看起来如此温柔?他在想什么?是什么人或事让他露出这样的笑容。

胜帝奇怪着,他看不见皇甫桀身后的张平,自然也看不见他的儿子背过手去,和身后的人互相捏着彼此的手指玩耍。

见皇甫桀对他的提问不做回答,胜帝叹口气,脸上露出了只有老人才有的疲累。

“你要答应朕,善待你的七弟,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也不会对你造成威胁。另外……”一想到连最后一面也未见到的五子,心下不由抽痛难忍。

“父皇,”皇甫桀开口道:“儿臣不仅会善待七弟,也会奉养您天年,甚至可以在父皇传位儿臣后立杨昭容为皇太后,让她能陪在您身边。”

“你说什么?!”再也没想到皇甫桀会说出这番话来,若说胜帝现在最放不下的人,当这女人莫属。

“儿臣说,如儿臣继位,言皇贵妃必会胁势弄权,造成外戚势大,恐怕会让大亚朝局陷入不稳的困境。到时就算儿臣想要保谁,如言皇贵妃插手……”

胜帝不待皇甫桀说完就已知其意,何况他虽有私心,毕竟还没老糊涂,自然不愿皇朝大权落入外戚之手。

“她是你亲生母亲。”胜帝脑中有什么飞速闪过,快得让他抓不住那丝异样。

皇甫桀表情严肃地道:“是,但我必须先考虑大局。”

张平在后当什么都没听到。

“你真愿立杨昭容为皇太后?”撇下那份心寒,胜帝打起精神快速道。

“张平,”皇甫桀突然轻声喊到。

张平正努力把皇甫桀修长的手指拧成结,听到叫他,只好依依不舍地放下那几根可怜的手指,从他身后走出。

“奴婢在。”

皇甫桀把他拉到眼前,顺便活动了下手指。

皇甫桀看着张平,正色道:“我一定会立杨昭容为皇太后。”

“哦。”张平不解,你跟我说干什么?

胜帝也不明白,你把一个太监拉到面前跟他说一定会立杨昭容为皇太后有何含义?

皇甫桀说完这句话,又把张平拉到身侧,对胜帝道:“现在您可以放心了吧?”

胜帝、张平:“……”

胜帝看向身穿太监服的张平。

“他真是太监?”显然胜帝已经不记得四子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侍人在。而这名侍人,当年就因为他老人家金口玉言,差点就死在内侍监。

“是。”

胜帝久久不语。就算他不信皇甫桀的话又有何用?不如卖个大方,赌它一把。只要今天他能活下去,他就还有扳回局面的机会。

“父皇,天就要亮了,早朝即将开始,儿臣会护送父皇上朝。请父皇记住,如果您不小心下错旨意,只会有一个结局:儿臣依然会称帝,只是背上一些骂名而已。不过那并不是大问题,问题是您会立刻驾崩,杨昭容会被埋入乱葬岗,七弟无法再见明日太阳,裕王自会与您同行,朝中大臣也会死上一半吧。”

“你威胁朕?”胜帝气得发抖,想他一世人上人,哪个人敢对他如此不敬?偏偏临到老来,亲生的儿子想着他的皇位,竟一个比一个过分!胜帝抖着手指想骂这个逆子,却气得无法再吐出一字。

皇甫桀正色道:“怎敢?儿臣只是在叙述事实而已。对了,父皇,等会儿把传国玉玺给儿臣时,请记得把儿臣上次上交的虎符也一并还给儿臣。至于裕王、还有儿臣外公那里的兵权,儿臣自有法子让他们交出,这就不用父皇操心了。”

胜帝怒极攻心,捂着胸膛大喘粗气。

皇甫桀看着他的父皇,露出淡淡的微笑。

张平看着这对父子,想到自己的父母、家人。

六年未见,可是站在院子里的父亲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还未待他开口呼唤,父亲就像一个小孩一样飞扑上来,抱住他喊了他一声名字就开始号啕大哭。后来还是闻声出来的母亲硬把父亲从他怀里扯了出来。

家里像过节一样热闹了一整天,哥哥姐姐弟弟们全都奔来,屋中一时多了好多他没见过的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

生疏感很快就消失了,和兄弟们你一拳我一拳,打打闹闹中也都摸清对方的功夫底子。嘿,还是他最厉害!

脸颊突然被人扯了一把,“傻笑什么这么开心?告诉你,别指望我会封你做大将军或闲散王爷什么的,你就一辈子老老实实做我的贴身侍人吧!”

张平怒视其人。皇甫桀回瞪他。

“你还没当上皇帝呢!说不定老天爷看你不顺眼,等会儿皇帝就换别人当。”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别触我霉头。”

“触了又怎样?大不了你回家跟我种田。”

“……种田吗?好像也不错……”皇甫桀竟认真考虑起来。

张平一时兴起,开始跟他大谈种田的好处,还说如果税收不重、老天帮忙的话,自耕自足的生活其实是相当美好的。

“我想,我还是当皇帝吧,换了别人当,他故意让我交重税,我过不下去只有杀了他。你看绕来绕去,我还是当皇帝的命。”

“你就美吧你!还皇帝命呢,我就没见几个皇帝有好下场。”

胜帝捂着胸口看像小儿拌嘴的两人,惊讶得甚至忘记闭上嘴巴。如果有人这样对他说话,不管他是谁,哪怕是杨昭容,他也不会容他至此!

那张平是什么出身,他竟敢对一名皇子、未来的皇帝如此放肆?而他这个一身戾气的儿子,竟也甘然受之?

就在胜帝饱受一重重打击中,终于外面传来“中书舍人觐见”的传禀声。

“传。”皇甫桀、张平二人立刻恢复成一派严肃。

祯胜二十九年三月初四,胜帝在早朝上宣布退位,让位于四子皇甫桀。并下旨在他百年后,令以言皇贵妃为首的一品妃子全部入尼庵为他及天下祈福,终生不得离开尼庵一步。违旨意者,脱去品籍贬为庶人,终生不得入京。

而二皇子皇甫瑾逼宫弑父杀弟,天地不容,现被打入天牢待审,一干二皇子人马也纷纷被下天牢。

一道道旨意下来,殿中王侯将相诸大臣的表情就像是被人闷头打了一棒子。

皇上终于传位了,可不是二皇子、也不是五皇子,而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丑四皇子。

也是,二皇子逼宫,五皇子被二皇子所杀,七皇子走路尚且不稳,最后能名正言顺坐上龙椅的也只有四皇子。

四皇子是什么样的人?文臣们面面相觑。以后要如何与这位有魔帅之称的帝王相处?武将们则觉得这样的皇帝人选再合适不过,魔帅上位他们心服口服。

众臣不安,老裕王心下暗自盘算。而更让众臣吃惊的是,胜帝在传下让位的旨意后,竟当庭把玉玺和象征朝中三分之一兵权的虎符交给了皇甫桀,而没有等到新帝的登基仪式。

胜帝起身、转头,最后看了一眼他坐了二十九年的龙椅,随即解下帝冠,交给身边那叫张平的太监,对众臣挥挥手,无言地拖着步伐让近侍把他扶了下去。

众臣弯腰恭送。

皇甫桀缓缓走上台阶,掀袍、矮身在龙椅上坐下。

张平捧着帝冠,庄严地走上台阶,走到皇甫桀面前。

皇甫桀捧起帝冠戴到头上,张平伸手帮他调整了一下位置。

皇甫桀系好带子,趁张平背影挡住众臣视线时,对张平露出一个彼此才知其意的笑脸。

你说我那位一心想成为天下最尊贵、最有权势的女人的母亲听到圣旨后,会是什么表情?

张平用眼神回答他:那还用问吗?

张平让开身,退到台阶下。

皇甫桀舒展身体,挺直背脊,双手缓缓放到龙椅两侧的扶手上。

高大的身材,那宽大的龙椅就像是为他订做一样,如此合适。

高耸的眉骨、深邃的双眼,从眉中心划至面颊两侧的人字形血色胎记。帝冠的珠帘微微晃动,虽未着龙袍,但身为帝王的气势却已弥漫。

寒冷的目光只是在殿中扫了一圈,众臣心脏俱是一跳。

龙子,这就是真正的天龙之龙威吗?

言老将军第一个跨出、跪倒。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一起拜倒,山呼万岁,觐见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