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海下阴沉之处,隐约有着一个老者,身着红色官袍,一手执趣÷阁,一手托簿,说道:“妖仙已得道果,长生不朽,但今日浮现杀劫,故而老夫奉阴天子之令,前来锁它元神,哪知是你出手,便知要白跑一趟……它纵为妖仙,但经你这一刀,怕是连元神都存不下来,又要灰飞烟灭。”
苏庭听他语气有异,嘿然笑了声,道:“你说怎么办?”
葛判叹道:“老夫又阻拦不了你,只能任你施为了,但要与你说一声,斩杀得道的仙家,本就不是小事,但你事出有因,不算大逆……可你的这桩宝贝杀性太重,会让一位得道的仙家,灰飞烟灭,元神不存,这样便是有伤天和,罪孽不小,对三界六道秩序产生的动乱,比千百个齐岳都重。”
他浮出海面,瞬息来到苏庭身侧。
苏庭斜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葛判神色平淡,看着眼前巨大的妖虎,说道:“后方八百里,守正道门地仙正一,在观看此处,知道你要以此杀器,斩杀妖仙,使之灰飞烟灭,但他没有阻拦你。”
苏庭嘿然说道:“守正道门以守护秩序为己任,我要斩杀此妖仙,动乱秩序,他不阻拦,是要任我斩杀妖仙,再以此为由,将我就地诛灭?”
葛判缓缓说道:“斩杀一个妖仙,固然会有动乱,但能够寻到借口,诛灭动乱的源头,自然是划算的。”
苏庭叹了一声,道:“总算明白了。”
这头妖虎以仙酒之事为缘由,来杀苏庭。
倘如妖虎功成,将苏庭杀死,有着仙酒之事为遮掩,因果自有结论,便也不好定罪。
而若苏庭当真能以阳神之身,斩杀妖仙之辈,他定然会用上斩杀奎木狼的杀器,将妖仙斩得灰飞烟灭,元神不存,魂魄不留,就此烟消云散。
守正道门以此为缘由诛杀了他,也算是光明正大之举。
这头妖虎本就是棋子,能杀苏庭最好,被苏庭以杀器所灭,便可以产生让守正道门诛灭苏庭的借口。
“真他娘的阴险啊。”
苏神君叹了一声。
噼啪声响。
前方神将几乎破散,手中的困木神桩,裂痕不断加深。
再过片刻,困木神桩便要毁去。
妖虎一旦脱困,便没有道理可讲。
此刻斩杀妖虎,便会给正一出手的借口。
但是不斩妖虎,待会儿必定死在妖虎手中。
苏庭看着眼前如高楼般的猛虎头颅,与之杀机凛冽的眼眸对视,心知此时也谈不拢了。
他摇了摇头,颇觉无奈,问道:“葛判,要不然您老先把它元神勾了?”
葛判缓缓说道:“它还未死,乃是生魂,老夫身为地府判官,依律而行,眼下不能勾它,何况它又是仙家元神,具有道果,它不身亡,老夫也勾它不动。”
苏庭摸了摸斩仙葫芦,悠悠说道:“算了,左右也是死,完全没得选……苏某还是处理眼前的要紧,困木神桩撑不住了,这货眼下就要脱困,要是再不斩它,没等守正道门的地仙出手,苏某就要被它吃了。”
说完之后,就见苏庭神色肃然,退后半步。
葛判倏地皱眉,抬头看天。
苏庭摊了摊手,忽然将那葫芦取过,收入怀中。
啪地一声!
困木神桩骤然破碎!
妖仙猛虎蓦然咆哮,威势惊天动地,它一口张开,如遮天蔽日。
苏庭便在它的眼前,它一张口,苏庭便在它的嘴边。
“大胆!”
天空传下一道声音。
声音冰冷,宛如寒冰凛冽。
妖仙猛虎的身形,骤然顿住。
有着一股极为强盛的神力,镇住了这尊伤势惨重,法力消耗极大的妖仙。
“在人间之内,动用仙神之力,超越凡尘界限,该当何罪?”
碧蓝如洗的天穹之上,忽生白云,凝成一尊千丈神将,身着白甲,面容清晰,道:“于本将面前,还敢放肆,罪加一等!”
随着声音落下,他身后的蓝天之上,也逐渐浮现人影。
在他身后,赫然有百位天兵随行,军容齐整,气势如虹。
妖虎心有不甘,长啸一声。
“还不停下?”
白甲神将把长枪往下一指。
身后天兵齐齐厉喝出声,长枪齐指。
妖仙猛虎倏地哀嚎一声,垂下头颅,浑身颤颤发抖。
苏庭也觉眼前场面,着实让人心中震撼,颇多悸动,但他也知晓,眼下危局已经过去,心中松了口气。
他见过这位白甲神将!
这是镇守天门的南天神将姜柏鉴!
八百年前,蜀国的大将军,与郭仲堪齐名的人物。
当今天庭之上,姜柏鉴的分量,也不见得低于郭仲堪,也即是说,姜柏鉴的神力,不见得逊色于郭仲堪。
葛判神色复杂,他也是蜀国人士,对姜柏鉴算得是颇为熟悉,只是如今再非当年了……而且八百年过去,尽管均已成神,可一个镇守天宫,一个身处地府,却从未相见。
“以仙神之力,在人间放肆,好大的胆子!”
姜柏鉴蓦然出声,传了下来。
妖虎垂下头颅,闷声道:“小妖……”
苏庭截断妖虎开口,高声呼喊,痛哭道:“尊神,此妖依仗仙神法力,要祸乱人间,屠戮世间,苏某为免人间大祸,不惜性命,凭一介凡身,如螳臂当车,几近陨落境地,而今终得尊神到来,平复人间秩序。”
妖虎蓦然一震,巨大的眼眸,近乎冒出火焰来。
葛判呆如木鸡,愕然许久。
过了半晌,才见这地府判官偏头看来,其眼神之中,充满了敬佩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