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公府,哭声四起,往来吊唁之人络绎不绝。
毕竟,这座公府的主人,可是韩国公李善长啊!
若说徐天德是大明第一武夫,那李善长就是大明第一文臣。
昔年皇上起于草莽之间,以聪明神武之资,抱济世安民之志,乘时应运,豪杰景从,李善长适时主动前往迎接拜见,而后出任帐下一刀笔小吏。
而后善长出谋划策,举荐贤才,调解矛盾,规谏上君,军机进退、赏罚章程、粮草调度尽皆出自他一人之手。
待到皇上率师渡江,居金陵形式之地,得长江天堑之险,自立为吴王,李善长便位居右相国,留守后方,调度粮草,设立茶法,恢复制钱,开矿冶铁,制定鱼税……国家财富日益增长,吴王才得以剪灭群雄,逐鹿中原。
大明帝国初立,李善长率礼官制定郊社宗庙之礼、确定六部官制、确定天下山川神癨封号、封立诸王、爵赏功臣……事无巨细,尽皆由他与诸儒臣商议执行。
这个建立在一片废墟之上的大明帝国,正是因为有了李善长的存在,才重新焕发出了生机与朝气,重新拾起了礼仪之邦的尊严与骄傲。
或许李善长贪恋权势,党同伐异,但他对大明帝国做出的突出贡献,是刘伯温、宋思颜、李梦庚等人完全无法相比的。
此刻跪倒在灵堂之中的这些达官显贵,便是他功绩的最好证明。
嚎啕大哭者有之,低声呜咽者有之,但不可否认的是,装模作样之人占了绝大多数。
朱雄英冷眼看着这一幕,不免为老李头感到有些悲哀。
算计了一辈子,争斗了一辈子,到头来连个知己好友都没有,何苦走这人世一遭啊?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
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
前来吊唁之人,眼见皇太孙披麻戴孝,主持丧礼,不免有些惊讶,但一念及李善长的功绩,又露出了了然之色。
想必这是那位天子的安排吧?
韩国公唯一的儿子李祺,这位当朝驸马爷正跪坐在棺椁之前,面色灰败,不过他那个娇艳欲滴的公主妻子却是不见多少哀伤,反倒是有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意味。
片刻之后,太子爷竟是屈尊匆匆赶来,郑重其事地上了一炷香,而后将朱雄英拉到了一旁,低声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为父怎么听闻父皇正对李善长起了杀心,他却立马死了?还有那营阳侯杨璟又是什么情况?天地会?陈近南?”
朱雄英闻言丝毫没有心情向他解释,径直反问道:“老李头死了,皇爷爷准备给个什么谥号?”
谥号,用以高度概括一个臣子的生平,评价他这一生的是非功过,因此分为“美谥”、“平谥”,与“恶谥”。
李善长这一生,无疑功大于过,要一个美谥不太过分吧?
但朱雄英现在有些吃不准老爷子的想法,毕竟就在昨日,他可是想着将李善长满门抄斩啊!
太子爷闻言一愣,显然并不知情。
朱雄英见状无语地摇了摇头,抬脚就向门外走去。
“英儿,你干嘛去?”
“入宫面圣,为他求一个谥号!”
谥号,便是盖棺定论。
现在棺材板已经盖上了,朱雄英无比确定这件事情。
但是尚未“定论”,只怕老李头在棺材板里,会死不瞑目吧?
抬脚走入御书房,却见老爷子正在饮着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