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师笑着说:“宋老师,好久不见。”
“快进来,快进来。”宋招娣道,“二娃,赶紧把桌子收拾收拾。”
二娃和振刚直接把饭桌抬到厨房门口,振兴把小方桌搬到两张长椅中间,就去拿水壶和杯子。
钟建国侧过身,让姚老师先进来:“姚老师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姚老师笑道,“就来看看宋老师。这么多年不见,宋老师一点也没变。”
宋招娣笑了:“哪里没变啊,脸垂的都快成猪腰子了。您再晚几年过来,我走到你面前,你也不敢认。”
“哪有。”姚老师道,“我是觉得一点都没变。钟团长,你觉得呢?”
钱庆华小声道:“妈,现在是钟师长。”
“对,是钟师长。”姚老师转向钟建国,“我们下船的时候问工作人员,钟团你有没有调走,工作人员跟我们说,你现在是钟师长。恭喜,恭喜啊。”
钟建国笑道:“先坐下歇歇,喝点水。”看到钱庆华身边还有个三十左右的女子,“这位是您女儿?”
姚老师转过身:“庆华的媳妇。”
“庆华都结婚了?”宋招娣故作惊讶。
钱庆华有些不好意思:“我女儿都八岁了。”
“这么大了?”宋招娣吃惊,这次不是装的。
姚老师坐下说:“庆华的领导给他介绍的,庆华觉得他年龄不小了,正好也觉得我这个儿媳妇挺好,俩人就在一起了。”
“我想起来了,你们走的那一年,庆华都上初三了。”宋招娣道,“那时候十六七岁,一晃十五年过去,庆华三十多了?”
姚老师点点头:“是呀。早年恢复高考,庆华不太敢去考,我叫他试试,没想到还真考上了。”
“那他现在搁哪儿上班呢?”宋招娣问。
姚老师:“西北那边太苦,大人在那边习惯了还好点,可他的几个孩子还小,我就叫他找领导争取一下,调来这边工作。”
“不会是老师吧?”宋招娣问。
姚老师笑道:“他不愿意当老师。我辅导他功课的时候,我这个儿媳妇也跟着听,庆华考上大专,她考上中专。她中专学历,我觉得当老师最好。我就劝庆华,跟她一块当老师,俩人在一个地方上班,也省得分隔两地了。”
“确实挺好的,有寒暑假。”宋招娣说着,突然想到,“钱团长呢?”
钱庆华:“我爸不好意思过来,就没来。”
“他在招待所里,还是在你们老家?”钟建国挺好奇的。
钱庆华:“我在甬城上班,我爸也在那边。他和我妈都退休了。”
“这样挺好的。”宋招娣道,“你大哥当兵,你要是也当兵,你父母病了,指望你媳妇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
姚老师:“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看一眼给她倒茶的年轻人,眉头微皱,“宋老师,这孩子是你家亲戚吗?”
“我儿子。”宋招娣道。
姚老师:“你儿子?我瞧着得有二十岁了吧?看着还有点眼熟,是不是你收养的?我以前见过他吗?”
“姚老师,我妈是周淑芬。”振兴道,“我爸是马中华,他牺牲了,老师和钟叔——”
姚老师忙问:“你爸是那个小马?”
“是的。”振兴道,“姚老师,喝茶。”
姚老师经历过抗战和内战,对“牺牲”二字不意外:“那,那个小周呢?”
宋招娣把当年的事大致说一遍,姚老师的眼眶瞬间红了。
振兴打开长几下面的柜子,拿几张卫生纸递给姚老师:“事情都过去很久了。那些人没了我妈帮衬,日子肯定一天不如一天,也算遭到报应了。”。
“这算哪门子报应。”宋招娣道,“要不是你当初说,你妈不怨你家那些亲戚,就算放他们出岛,我也得去岛外找几个人吓唬他们一顿。”
姚老师擦擦眼泪:“宋老师真是一点都没变。小周,小周那么会过日子的人,怎么就摊上这种娘家啊。”
“都是穷闹得。”宋招娣道,“现在学校那边变化挺大,我带你去看看?”
姚老师点头:“去看看。我们待会儿还得坐船回去。”
“校长还是咱们当初那个校长。”宋招娣道,“不过,他也快退休了。”
姚老师:“我记得他跟我差不多大。”
“是的。”宋招娣道,“明年退休。学校如今有了高中,小学、初中和高中的校长都是他一个人,年龄大了,管这么多事吃不消。”
姚老师叹了一口气:“都老了啊。”起身走到外面,深吸一口夹着腥味的海风,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往种种,“宋老师,要不是你,我如今可能就在地下了。”
宋招娣:“我当初也不只是为了你。”
“我知道。”姚老师道,“我们出去才知道外面闹得多凶。臭老九什么的,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当时我真跟老钱离婚,哪能看到庆华考上学啊。”说着说着,眼泪又出来了。
钱庆华的媳妇连忙说:“妈,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我知道。”姚老师情不自禁,擦擦眼泪,才问,“那些老师都还在吧?”
宋招娣:“有两个退休后就跟儿女走了。还有一个生病去世了。”顿了顿,“学校给老师盖了宿舍,快开学了,回老家的老师都回来了,如今都在家属院那边。”
“那,那咱们过去吧。”姚老师说着,就往外面走。
宋招娣跟着她,到学校附近,指着崭新的二层小楼,告诉姚老师,那边就是家属院。
姚老师抬起脚,又停下来:“他们也是老师?”指着从院里出来,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子和另一个小伙子。
宋招娣看过去,乐了:“那个女同志是的,另一个是我们家三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