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儿子横着躺,头一沾凉席就睡着了。
钟建国很是心疼,小声问:“他们几个两天两夜没合眼?”
“睡了,但是睡几分钟就热醒了。”宋招娣道,“火车上不单单热,味道还重。咱们去压点水把院子浇湿,屋里就不热了。”
钟建国指着长椅:“你歇着吧。我去就行了。”
这个年代淳朴的人多,没爹没妈的孤儿也多,没人稀罕孩子,可宋招娣也不敢大意,毕竟她一人照看五个孩子,以致于四十八小时没合眼。钟建国这么说,宋招娣也就没强撑,由着他一人浇地。
钟建国去厨房拿水桶,出来就听到打呼声一个比一个响,连睡觉从来不打呼的宋招娣也加入进来,心疼又想笑,摇了摇头就去压水。
段大嫂拿着蒲扇进来,见只有钟建国一人,很是好奇:“小宋呢?”
“太累,睡着了。”钟建国冲客厅的方向呶呶嘴。
段大嫂勾头看一眼,连忙压低声音:“小宋有没有跟你说她大姐的事?”
“没来得及说。”钟建国道,“吃饭的时候几个孩子你一嘴我一句,吵得我脑壳痛,我也忘了问。”怕段大嫂担心,“招娣没提,可能就没事。”
段大嫂见廊檐下有椅子,搬张椅子坐在压水井边的树下:“刘萍怀孕的时候,你刘叔嫌她不听话,都没怎么问过。来宝怀孩子,你刘叔想起来就问。唉,这个刘洋也是不懂事,来宝都三十多了,怎么还让她生啊。”
“大姐自己也愿意生,这事不怪刘洋。”钟建国笑道,“我们家这个,叫她生孩子就跟要她的命似的。”
段大嫂下意识往屋里看一眼:“以前我问她,她说三娃还小。再过一个多月吧,三娃就六周岁了。可以上一年级了,还没松口?”
“没有。”钟建国摇头,“她主意正,脾气也不小,我也不敢逼她。”顿了顿,“再过两年我也不敢让她生了。五个孩子一个塞一个能吃,真怕到时候不够吃。”
段大嫂笑道:“这点你不用怕,不够吃还有我和你刘叔,还有司令呢。咱们几家还养不活五个孩子啊。”
“婶子,有听刘叔提过自立的爷爷吗?”钟建国好奇地问。
段大嫂摇了摇头:“没有出讣告,应该还活着。”说着,叹了一口气,“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钟建国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自立和更生担心:“但愿是好消息。”把水倒路上,转身之际发现门口又多一人,不假思索道,“明儿再来。”
“我知道招娣回来了。”周淑芬进来就往四周看,“你媳妇人呢?”
段大嫂小声道:“在屋里睡觉。你下班了?”
“刚下班。”周淑芬见状,不禁压低声音,“我一出来就听到几个孩子叽叽喳喳说,宋老师开飞车。钟团长,你家小宋什么时候学的?”
钟建国哼一声:“我比你还想知道。”
“不是你教的吗?”段大嫂问。
钟建国:“她说是我教的。其实是她偷学的。周淑芬同志,你来就为了这事?”
“你家的黄瓜和番茄,我摘几个回去。”周淑芬道,“我们家院里的都被他们爷几个当水果吃了,想做个糖拌番茄都找不到一个红色的。”
段大嫂指着自家:“我家院子里多,你去摘。”
周淑芬脸皮薄,不好意思去刘家,便说:“小宋院子里多,我摘她的就行了。哎,钟团长,给我找个篮子。”
“要不要我摘好送你们家去?”钟建国皱眉,“手里拎着包,不会放包里啊。”
周淑芬打开包:“里面是我买的东西,不能搁一块。”
“爱吃不吃。”钟建国才懒得伺候,“我跟你说,宋老师的起床气大,你最好小声点。把她吵醒了,赶明儿又得想法子整你。”
周淑芬打个寒颤:“你们家宋老师,是一点亏都不吃。”
“听你这意思对宋老师有意见?”钟建国停下来,“那你还吃宋老师种的菜?”
周淑芬点头:“就是对她意见大了,才多吃点补回来。”说着,去摘个黄瓜,搁水桶里洗洗,掰一半给段大嫂,“你们家的黄瓜怎么长的比我家大,而且还快?”
“因为浇了童子尿。”段大嫂脱口道。
“咳!”周淑芬连忙捂住嘴,咽下去才说,“直接浇?”
段大嫂:“直接浇就浇死了,兑上水再浇。你家不是这样?”
“我家都是浇粪。”周淑芬道,“每次我收拾菜地的时候,马中华都得跟我叨叨,说你看看人家宋老师,院子里全是菜,也不像你这样。我当时还说那是他没碰到。”
段大嫂摇头笑笑:“他们家粪坑里的粪都倒后面竹林里。”
“回头我也这么干。”周淑芬说着,突然发现不对,“我总感觉有人看我,宋招娣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