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和三娃睁开眼,直愣愣看着宋招娣,满脸疑惑,不明白宋招娣为什么掀他们的被子。
“起来了。”宋招娣说。
二娃没动弹:“才七点啊,娘。”
“你爸已经做好饭了。”宋招娣笑着说。
三娃翻身坐起来:“娘,我的衣服,给我,给我。”
自从去年三娃过了四周岁生日,宋招娣就跟大娃、自立和更生讲,以后不准再帮三娃穿衣服。否则会把三娃照顾的跟个废物似的。
几个小孩不想要个废物弟弟,无论三娃怎么求几个哥哥,他们也不再帮三娃。
宋招娣把衣服扔给三娃,等三娃穿好,她才出手给他整理一下衣服。随后领几个孩子下楼。
到楼下,三娃不去洗脸和洗手,开口就问:“大哥,爸爸这次做的饭难吃吗?”
“比去年好点,算是正常水平。”钟大娃认真点评,“以后早饭都由爸爸做吧。”
钟建国的手抖了一下,手里的勺子险些掉在钢筋锅里:“大娃,别吓唬爸爸。”
“爸爸,我也喜欢吃你做的饭。”更生接道。
钟建国放下碗,抹一把脸:“小宋老师,你觉得合适吗?”
“你觉得合适吗?”宋招娣似笑非笑地问。
钟建国很想说,非常不合适,可是联想到他昨儿干的蠢事,言不由衷:“挺合适的。”说完,瞪一眼大娃和更生,看热闹不嫌事大,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子早晚得揍你俩一顿。
宋招娣笑笑。
第二天早上,宋招娣并没有让钟建国做饭。
她踢钟建国,钟建国抓她的腿,实属条件反射。摔倒的时候宋招娣的确很生气,恨不得把钟建国的脸抓花。当她看到钟建国从窗户上翻进来,气就消了大半。
钟建国又主动做早饭,难得还没有把菜炒的咸的齁人,粥也煮的稠稀刚好。宋招娣想跟他生气,也气不起来。
话说回来,宋招娣哭了,的确吓到钟建国。虽然钟建国知道宋招娣不是这么娇气的人,哭也是她本意,可打这以后,宋招娣揍或者捶钟建国,钟建国再也没敢还过手。
这么一说就远了。
宋招娣回到学校,继续教学生英语,却没按照课本上的教。
学生们也发现,不单单宋招娣,语文、数学老师上课的时候,也不照着课本来。穿插着很多他们没有听过,甚至初三课本上也找不到的内容。
学生好奇,问各科授课老师。老师给出的理由是学习不能局限于书本上的内容,还要懂得举一反三。
数学和英语老师这么说,没什么问题。
语文老师也这么说?
学生不信,到家就跟父母说,学校不但把课表改了,上午四节课,下午三节课,还教很多书上没有的知识点。结果,被父母一句“老师想把他知道的东西全交给你,你就给我好好学”给撅了回去。
学生们老实了。
老师们继续按照重新编写的教案授课。
五月二十八号,也是农历五月初五,宋招娣收到来自滨海的问候,也收到赵银的消息。
好消息得分享给大家,宋招娣看完信,也就没收起来,像以往一样放在桌子上。
下午五点半,大娃带着哥哥弟弟们回来,钟建国也回来了。
进门听到大娃正在念信,钟建国看一眼,是他大哥的字迹,就说:“大点声,从头念。”
“我都快念完了。”钟大娃干脆把信给他,“你自己看吧。”
钟建国接过来,一看是两张纸,写的密密麻麻,累一天的人也懒得看,便问宋招娣:“什么事?”
宋招娣一边做凉鞋,一边说:“咱们回去埋你爸的那天,我跟大嫂说,叫他大哥去我表姨前夫那边,跟那边的人说,咱们一个月给她五十块钱,还记得吗?”
“记得。”钟建国道,“咱们一年给她五十,你叫大嫂对外说是一个月给这么多钱,我继母以前生的儿子肯定会心动,毕竟农村的日子不宽裕。就算明知道要不到,也会来问问。
“他们一旦找到我继母,以赵银的性格,不给还会破口大骂。届时指不定还会打起来。大嫂就觉得干这种事很没品,才不同意。瞧你们娘几个的表情,她真找她大哥了?”
宋招娣:“她没找。你大哥去找的他大舅哥。大嫂的娘家人非常支持大哥这么做,当天下午就去赵银前夫村上放消息。
“二三月份,搁农村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估计那家人的日子不好过,上上个月就去滨海找赵银。大哥听赵银的邻居说,那家人也没要钱,就要几斤粮票。赵银张嘴就骂人家,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
“这么骂?”钟建国瞠目结舌。
宋招娣呶呶嘴:“信上有写,你自己看看,在第二页。”
钟建国连忙抽出第二页,定睛一看,险些被口水呛着:“那哥俩把他奶奶拉去我继母家里?”
“对。”宋招娣道,“老太太今年七十八,没有病,就是腿脚不好,在家不能帮着做事,也没法照看孩子,就送到赵银家里,叫赵银帮他们养。”
钟建国怕漏看了,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这哥俩也够缺德。自己的亲奶奶,让别人给养。”
“能把赵银赶出去,你以为这老太太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宋招娣笑了,“指不定是老太太自己的主意。”
钟建国啧一声:“这家也够没品的。我继母嫁给我爸二十多年了。这么多年不来往,一听说有钱就找上门,怎么好意思啊。”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种事很正常。”宋招娣道,“再说了,她完全可以跟她那两个儿子说,她没这么多钱。或者她的钱得留着给胜利娶媳妇。无论是哪个理由,都比张嘴骂人好。她说话难听,也就不能怪人家做事难看。”
自立不赞同:“娘,你说的不对,那个奶奶以前生的儿子,就不应该去找那个奶奶。”
“我表姨的两个儿子不去找她,等她以后退休了,闲着没事就有可能来咱家。”宋招娣道。
自立哑了:“可是——”
“别可是了。大多数人的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的。”宋招娣道,“人家的日子要是富裕,赵银给人家钱,人家也不见得要。
“日子不好过,有机会让家人好过一点,哪怕这个机会很渺茫,人家都想去试一下。更何况那个人也不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顿了顿,“真要说起来,还是被生活逼的。”
钟建国:“你娘说得对。其实正常人看到自己以前的孩子过得不好,多少会帮一下。哪怕给两斤粮票。可惜,我继母不是正常人,做事也太绝了。对了,大哥说他给咱们写信的时候,那个老太太还在我继母家。她吃什么?”
“我表姨只有那一处房子,就算不想回家,也得回家。”宋招娣道,“赵银吃什么她吃什么。她这么大年龄,赵银也不敢饿死她。”
钟大娃不信:“奶奶不敢吗?大妈说爷爷就是被奶奶气死的。”
说起钟父,宋招娣不想笑,毕竟对死人不尊重,可是一想到他干的事,宋招娣也尊重不起来:“你爷爷如果直接喝老鼠药死了,警察没证据,没法把你奶奶抓起来,你奶奶也得背上逼死丈夫的名声。
“可你爷爷喝了药,一会儿又后悔了。跟人家说他不想死。生死这么大的事,被他搞得跟儿戏一样,人家只会说他作死。”顿了顿,“你问你爸,他敢说你爷爷是你奶奶逼死的吗?”
“你爷爷的死,你奶奶有责任,也不能全怪她。”钟建国道,“你爷爷有钱,腿也能走路,心里不痛快,大可趁着赵银不在家,去合作市买好吃的安慰自己。”
大娃点点头:“爸爸说得对,爷爷的确挺傻的。”
“给大哥回信吧。”钟建国道,“记得跟大哥说,别管继母的事,她有儿有女,被人打的头破血流,自有她儿女帮她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