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是全都停了,最近听说有一家高中秋后开课。”段大嫂道,“可是我一想咱们前些日子去市里,碰到几个人游街,脖子上还挂着什么臭老九的牌子,就觉得不可能开课。”顿了顿,“老师天天拉出去挨批,开课也没心思上课。把时间浪费在学校里,不如学点别的东西。”
宋招娣很想点头,一想到刘萍挺不待见她:“牛不喝水强按头也没用,你还是跟她好好说,毕竟是她自己的事,咱们当父母的没法替孩子们活。”
“听不进去,我懒得跟她说。”段大嫂叹气,“没林家的几个姑娘一半懂事。”
宋招娣笑道:“那也是您惯得。对了,婶子,我下午去邮局。”
“那我待会儿把东西给你。”段大嫂说着,就回屋去拎干豆角和茄子干。
下午几个孩子上楼睡觉的时候,宋招娣拎着半袋子东西去邮局。从邮局回来的路上碰到马振兴的妈妈周淑芬。
宋招娣一看她笑得十分腼腆就头痛,又不能假装没看见,便问:“你这是干么去啊?”
“振兴说大娃的鞋好看,非叫我给他做一双。”周淑芬道,“我想着你们家钟团长不在家,你带着几个孩子挺忙,哪能顾得上,就想找你问问凉鞋怎么做。”
宋招娣:“正好,大娃和二娃这会儿在屋里睡觉,鞋脱了搁院子里晾着,你就照着大娃的鞋做吧。”
“给你添麻烦了啊,宋老师。”周淑芬做活的手艺不行,马振兴闹着要鞋,周淑芬很生气,忍不住念叨宋招娣,没事闲着干点什么不好,给孩子做什么凉鞋啊。
可她也知道,天气热了,穿着布鞋太热,岛上会做凉鞋的人都给自家孩子做几双凉鞋换着穿。又觉得人家孩子都有,自家孩子没有凉鞋也挺可怜,周淑芬便趁着大家都在屋里歇着的时候去找宋招娣。
宋招娣不给林中做,自然不会给马振兴做,便一边纳钟建国的鞋底,一边指点周淑芬缝鞋。
周淑芬看到墙角边的解放鞋,有些惊讶:“你们家钟团长回来了?”
“你不知道?”宋招娣奇怪。
周淑芬:“不是,是我们家老马没说钟团长回来了。”
“上周回来的。”宋招娣道,“大概马团长太忙不知道。对了,我听老钟提了一句,他回来换别的团上出海,不是你家老马?”
周淑芬摇头:“是别的师的人。”说到这里,周淑芬明白了,“我们家老马整天想着立功,这次刘师长派钟团长出去,没派他们团,估计不高兴呢。”
宋招娣:“我们家老钟刚好跟马团长相反,恨不得从此以后都不用出海。”
“你们刚结婚,钟团长是不想出去。”周淑芬叹了一口气,“我和老马老夫老妻的了,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他现在见着枪都比见着我亲。哪像以前啊,我跟他的感情好的,他一天不见我跟隔了三年似的。”
宋招娣笑道:“我们以后也跟你们差不多。有句话怎么来着,再阳春白雪的爱情都会变成柴米油盐的现实。
“我还记得有人说过,爱情如果不落到穿衣、吃饭、睡觉、数钱这些实实在在的生活中去,是不会长久。更何况,我和老钟之间没什么爱情,我们是直接越过爱情落到现实。说不定那一天都撑不到明年。”
“爱情?”周淑芬摇了摇头,“我以前也觉着爱情挺美的。姚老师的那件事让我明白,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比什么都好。”
宋招娣点头:“对。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陪你一起慢慢变老。不过,这话不是我说的,也是别人说的。”
“说的真好。”周淑芬羡慕,“你上过大学就是跟我不一样,这种话张口就来。”
宋招娣谦虚道:“我记性好。”话音一落,听到哭上,连忙说,“应该是三娃醒来没看到我,我去看看。”
周淑芬张嘴想说你去吧,一个“你”字没发出来,宋招娣就跑上楼梯,周淑芬晚上见着马中华就忍不住跟他说,宋招娣人真好,钟建国是个有福的。
钟建国从未穿过拖鞋。
没结婚的时候没人给做,结了婚,白桦不会做。钟建国又天天往军营里跑,也就忘记拖鞋这回事。
如今晚上洗了澡,换上露着五个脚趾头的拖鞋,钟建国领着仨孩子出去转悠一圈,顺便跟带孩子出来玩的战友们显摆显摆他们爷几个的鞋,那叫一个舒服。
宋招娣上辈子几乎没停下来过,不是到处飞就是忙着设计服装。原本以为她会过不惯整天围着孩子和灶台转的日子。
可是每当看到几个孩子放下碗筷就瘫在椅子上,一脸满足,钟建国还没吃完就问她下一顿吃什么,问出口怕她不高兴,一脸小心翼翼,宋招娣觉得这种日子也挺不错。
钟建国如果不作大死,就这么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也挺好。
可惜,有人见不得她太舒心。
端午过后,宋招娣收到一封信,本以为是从小宋村寄来,她爹娘数落她给家里寄钱的事。宋招娣拿到手一看是从滨海,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
宋招娣拆开信,看到称呼知道是钟建国的大哥写的,又放松下来。可是看完信的内容,宋招娣忍不住骂钟建国的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