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娇滴甜糯的撒娇语气,听得钟钰浑身都酥了,只能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简直像坐牢一样,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还不快去戴好帷帽。”
钟钰带着云娆来到前厅时,柜台后头的两个伙计正井然有序的抓药,岑煊就站在柜台不远处,单手背在身后,垂眸跟身旁的人说着什么,神情冷肃,见到钟钰出来,摆了下手,身旁的人跟着退出医馆外。
“不知岑大人来找小的有什么事”钟钰咧嘴笑笑,十分客气,跟刚才在屋内对云娆说话的模样全然不同。
云娆不由得抿紧唇角,偷偷憋笑。
岑煊还是那张万年冰山脸,一样不苟言笑:“顺路给你个东西。”
钟钰眼前多了一碗甜品。
“这是什么”
“冻奶酪,皇上打赏的,”岑煊言简意赅,“吃,就快化。”
钟钰受宠若惊,满脸狐疑:“你怎么不自己吃”
这是皇城里的贵人才能用的甜品,她自然知道这碗冻奶酪有多珍贵。
“我不喜欢吃甜的。”
云娆听着两人的对话,面上笑意渐浓。
从头到尾岑煊就将站在钟钰身旁的她当空气,正眼都没瞧过,直到钟钰想分一半给她,岑煊才淡淡扫了她一眼,抬手制止钟钰:“她自己有。”
钟钰听不明白,岑煊又道:“容将军也得了赏,已经差人快马加鞭送回府。”
云娆微微一怔,忽然就笑不出来了,幸好她戴着帷帽,没人察觉。
这件事前世也有,但容珺得的这碗冻奶酪,最后却没送回国公府,而是到了岑大姑娘手里。
钟钰不再推托,开开心心的捧着碗,到一旁落座。
云娆这时才有机会朝岑煊福身道谢:“多谢大人看在阿钰的份上,出手相助,奴婢感激不尽。”
岑煊颔首,不发一语,云娆不以为意,她本就不愿与他有多过接触,道谢完,想回到钟钰身边,岑煊却突然开口:“你是从小就生在苏州,还是之后才被父母带去苏州的”
云娆起初困惑,后来想到,应该是钟钰拜托岑煊帮她寻找亲人,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当时太小。”
岑煊又问了一些关于她身世的问题,像是几岁时被父母抛弃,记不记得任何一个亲人的名字或线索。
云娆沉默了下,说:“我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我的小名叫知知,三岁那年被父母抛弃,丢进乞丐堆。”
她知道光凭小名要找到亲人,很难,很难,太难了,所以她原本不就不打算麻烦钟钰,想着回到苏州自己再想办法慢慢找。
“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号,胎记或是伤疤什么的”
岑煊说话冰冷冷的,身上带着上位者特有的气势与威严,炯炯双瞳压着薄唇,气场不怒自威,云娆瞬间有种被当成犯人询问的错觉。
她抬手,按了按锁骨下方:“这里有个胎记。”
“形状也得确有点特别,看起来有点像下弦月。”
容珺特别喜欢在它周围留下点点印记,一边让下弦月下的雪肤开满红花,一边哄着她说:有这样胎记的人,生来就该众星拱月,被人捧在掌心里呵护。
再之后,就都是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风流话,云娆不敢再想。
岑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再多问。
云娆离开医馆时,那位“顺路”经过的指挥使大人,还没离开。
回府时,车厢内摆的冰盆化得差不多了,很热,她却始终掀着车窗帘,任凭热气往里头窜,兴致盎然的看着外头街景。
弯弯的眼里全是满足的笑,直到眼中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以及另一道,亭亭玉立的倩影。
清云楼前,容珺骑着马,居高临下的看着岑时卿,唇角微弯,一贯的温润儒雅。
岑时卿正抬头冲着他说什么,脸上笑容明媚,身后跟着一众奴仆。
国公府大公子与太傅家的千金,两人站在一块,街上行人注目,纵有匆匆走过,也要回头看上一眼。
云娆耳边突然只剩自己的心跳声。
“姑娘怎么不看了”连翘见姑娘突然放下帘子,脸上也没了笑,觉得奇怪。
“热。”
听见云娆的话,茯苓连忙拿起扇子帮她搧风。
回到国公府侧门时,那里已经停了一辆马车。
云娆刚被茯苓搀扶着下车,旁边那辆马车跟着爆出一阵痛苦的哀嚎声,没多久,里头的人也跟着被抬了下来。
“那不是张妈妈吗”连翘一下子瞪大眼睛。
容珺很清楚,这是小丫头遇到自己无力反抗的事时,惯有的自我保护姿态,这还是他教她的。
意识到她在害怕、在恐惧的对象就是自己,他莫名有些烦躁,忽然就笑出了声,心底原本压着的那道难以言说的无名火,瞬间就被深深的无力感所取代。
手上的力道骤然一松。
云娆长睫轻颤,噙着晶莹的泪水眸子,下意识看向容珺,眼里尽是不可思议与困惑。
容珺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同样偏过头,看着她。
他抬手,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漂亮清隽的眉眼间全是温柔,低声问:“怎么了”
声音里透着温柔而又无奈的笑意。
见她眼眶微红,有泪意打转,男人微微蹙起眉,修长的指尖抚上她的眼尾,稍稍倾过身子,亲昵的凑近她:“眼睛怎么这么红,身子难受哪儿不舒服了”
那姿态、那模样、那温柔的笑容和语气,与平时毫无二致。
容珺没有生气吗
就在她迷惑的看着容珺时,岑煊忽然开口:“贵的。”
这是在回答容珺刚才问的那句:“不知岑大人喜欢吃什么”
钟钰原本侧着眼,用眼神拼命的暗示岑煊快点想办法,听见他的话,倏地一愣。
原本懒懒靠在罗汉床的陆君平也撩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睨向这位冰冷冷的指挥使大人。
岑煊淡淡扫过容珺抚在小姑娘眼尾的指尖,最后慢慢地落到容珺脸上,目光冷冽:“越贵,我越喜欢,就怕容将军请不起,身上的银两不够付。”
听见这赤裸裸的挑衅,原本没骨头般靠在罗汉榻上的陆君平,忽然就跳了起来,精神抖擞的来到饭桌前落座。
容珺指尖微顿,往下滑到小姑娘嫩如白玉的脸颊摸了摸,才有些眷恋不舍的收回手。
他抬眸,迎视岑煊,唇角微微勾起,笑若春风:“怎么会,要是真不够,我再让人回府去取便是,岑大人不必客气。”
岑煊仿佛没察觉到容珺眼里毫无笑意,起身将伙计叫了进来,果真依他所言,毫不客气的将菜单上有的全点了个遍,最后就连菜单上没有的也点了。
饶是清云楼的伙计见过许许多多的贵人,也从没听过这种点法,差点惊掉下巴。
容珺面上笑容不变,眸色却渐渐冷了下来,蒙上一层寒霜。
钟钰觉得岑煊疯了,拉住他的手,不停地明示暗示跟他说够了够了,却徒劳无功。
“点这么多吃不完怎么办”
“吃不完,可以打包,北镇抚司还有很多兄弟。”
钟钰:
云娆完全被吓到。
她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容珺,深怕他生气。
清云楼的东西可不便宜,岑煊额外加点的那些,更是其他酒楼里的招牌菜,从东城点到西城,一道比一道还贵。
不过容珺始终脸上带笑,教人读不出情绪。
这一顿大餐吃下来,桌面上几个人虽然一句冷言冷语也无,气氛却极其诡异。
岑煊点完菜单之后,容珺与他彼此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云娆吃得提心吊胆,钟钰则是不明白岑煊到底怎么了,唯有陆君平一人毫无负担,眉开眼笑美滋滋的吃着。
最后果然没能吃完,这就不是陆君平与容珺该操心的事,陆君平最先退出饭局,容珺没一会儿也带着云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