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结婚嫁出去,也不像是后世一样动辄有天价彩礼,这年头儿也不叫彩礼,叫聘礼,一般都是几块或者十几块钱。在秦家村,聘礼一般是四块钱加两斤糖。
这样的聘礼价值和十几年养活女儿的代价显然是没什么可比性的,所以在农村嫁女儿往往也是减轻家庭负担的方式之一。
至于女孩嫁出去后会不会反哺娘家,当然也是娘家人嫁女的重要考量之一。
秦家人一直都有“进城梦”,或者说现在大部分农村人都有进城梦。秦淮茹嫁到城里的时候,秦家人满怀憧憬,期望着秦淮茹站稳脚跟后能反过头来拉家里人一把,把家人都接到城里来吃商品粮享福。
但没想到秦淮茹进城后不但没给家里带来任何好处,反倒是动辄让家里给她倒腾山货给婆婆丈夫尝鲜,秦家人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也就忍着付出了,可没想到秦淮茹很快死了男人成了寡妇,一个人养着婆婆拉扯着仨孩子,过得十分艰辛。
在被秦淮茹“薅”了几次羊毛后,秦家和秦淮茹的关系就开始闹得很僵了,后来薅不出什么东西后,秦淮茹也基本不怎么回娘家了,这次还是时隔两年才第一次回去。
进城梦在秦淮茹身上破灭,但却没在秦京茹身上死心。老秦家最水灵的两个闺女一个废了,但还有另一个含包待放,于是他们把改变命运的希望又放在了秦京茹身上。
可以很认真地说,秦京茹这次进城也承载着全家人的希望。
对于秦京茹本人来讲,她的首要任务也不是照顾两个侄女,而是给自己物色一个如意郎君。
她觉得自己找到了。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正趴在桌上托腮幻想的秦京茹被开门声惊醒过来,她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本以为进来的会是幻想了一下午的那个人,但没想到却是一个女人。
一个高挑白净的女人。
秦京茹的心开始往下沉。
一个随随便便就进来的女人,她跟苏援朝是什么关系?
于莉很惊讶看着秦京茹,问道:“你是谁?你怎么在这儿?”
一副女主人的口吻。
失望、委屈、低落、妒忌、愤怒……
很难形容秦京茹现在的心情,她慌乱站起来,几乎是本能答道:“我、我是小当和槐花的小姨,我、我在这儿是一大爷让的,俩孩子在里面睡觉。”
语无伦次,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于莉打量着秦京茹,笑了笑道:“淮茹的妹妹啊?亲的还是堂的?”
“我爸是她三叔。”秦京茹道。
于莉点点头:“行吧,你坐着吧,我来给援朝拾掇拾掇屋子,准备给他做饭。”
“哦……”秦京茹浑浑噩噩应了一声,心已沉到了谷底。
只有自家婆娘才给自家男人做饭,她一下午的幻想全部破灭了。
秦京茹呆呆坐在桌边,看着于莉拿着火钳子夹了一块蜂窝煤去了对面,没一会儿又换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煤回来了。
她看着于莉烧上水开始擦桉板和面,这才惊觉般站了起来,问道:“我……有啥帮忙的?”
“没事儿,你坐着吧。”于莉没回头道。
“哦……”秦京茹茫然坐了下来。
但很快又起身,快步走进了里屋。
秦京茹叫醒了小当,说是家主人回来了。
迷迷瞪瞪的小当一听立马清醒,惊喜道:“是援朝叔吗?太好啦!”她几乎迫不及待靸着鞋就跑出外屋,一看到是于莉,顿时失望起来:“是于莉婶婶呀,我还以为是我援朝叔呢。”
于莉笑呵呵道:“那么盼着你援朝叔回来呢?是不是他又许了你什么好吃的?”
“援朝叔让我吃抽屉里的点心,我小姨非不让!”小当都起了嘴。
秦京茹站在门口急忙尴尬解释:“孩子的话您别当真,我真没听见你男人这么说,许是孩子听错了。”
于莉一怔,道:“我男人?”
“我们今天在厂里见他了,他跟小当说了句啥,我也没听见。”秦京茹接着解释。
“厂里?”于莉接着发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你说的是援朝吧?”
“昂……”这回轮到秦京茹有些纳闷了,不然我还能说谁?
“援朝叔不是于莉婶婶男人,小姨你弄错啦!”小当都听出不对来,捂嘴笑了起来。
“啊?”秦京茹只觉浑身血瞬间抽到了脑子里,她又惊又喜,不可置信急忙追问道:“不是?小当,这大姐不是这屋的人?跟咱们见的苏援朝不是两口子?”
“于莉婶婶和解成叔才是两口子,他们家住对面。”小当解释道。
“那你怎么……”秦京茹还是不敢置信,指着于莉正和面的手,“你怎么跑这屋做饭来了?”
秦京茹没什么城府,这满脸的惊喜就是个傻子都能猜出她心思来。
于莉表情冷澹下来。
“援朝一个人住,生活没人照顾,我没事儿就过来给他拾掇拾掇屋子,做做饭。”于莉澹澹道。
秦京茹瞪大眼睛,道:“大姐,你不给你自家男人做饭,你跑来给别家男人做饭?这合适吗?”
于莉表情已显出不悦:“合不合适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秦京茹有些语结,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看于莉不想搭理她转过身去,她脱口道:“那你这不是臭不要脸搞破鞋吗?”
砰!
于莉重重把面盆子一摔,转身眼冒寒星厉声喝道:“你说谁臭不要脸呢?人家援朝花钱雇我给他做饭,我怎么臭不要脸了?你个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张口就胡说八道,你家大人没教你怎么做人怎么说话吗?”
“不是,你你你别急啊!”秦京茹傻眼了,“我就那么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
“你说话不过脑子啊?我说你搞破鞋行吗?”于莉怒不可遏,“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样?你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