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悠悠醒转.却是满头大汗.睁眼见了我.她虚虚弱弱唤道：“娘亲.”</p>
我宽慰一笑：“沒事儿.你先睡一会儿.娘亲在这里呢.”</p>
我坐在英招背上.芳菲躺在我怀里小睡.我环顾大殿.殿中竟无人敢窃窃私语.遂拂了拂手：“众位请起.”</p>
话音刚落.角落里一白须道长起身出了列：“小仙得见上神真颜.实在不胜荣幸.只是不知仙界何时作了有辱神君的事.竟让神君來大殿直接绑了仙帝解气.”</p>
我不由一笑：“本上神的气可还沒解完呢.”</p>
白须道长抽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孟泽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攀了攀道长衣袖.道长也识趣.作了个揖一曲一旁.孟泽这才别过眼來看我.鬓边发丝随他这一瞥微动.说不出的清雅.我看着他.却再不是用当年打量少年的眼光.</p>
他却忽然跪下叩首.这是我从未见他在我面前行过的大礼.而这大礼仅仅是个开头.只见他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从正门一直走到黄金阶顶端.共计一百一十六步.</p>
在好御案前站直身.他额头有些泛红.我有些不安.却只听得他开口道：“既然父君做了有违仙界准绳的事情.是了仙者的慈悲也冒犯了神族尊严.那么.就请神君.把这仙帝尊位交予他人吧.”</p>
“不为你父君求情.”我问.</p>
“小仙人微言轻.”</p>
我叹了口气：“你何苦这样轻看自己.孟泽.即便你曾欺瞒于我.我仍是愿意拿你当挚友的.也罢.左右你早先是被立作了太子的.而我瞧着六界.也沒人比你更适合坐这仙帝之位.这担子交给你.我也放心.只是孟泽……”</p>
瞥了一眼底下一个个竖起耳朵的仙者.我低声道：“如今的仙界.真是大不如前了.谁造出的孽.就该谁來还.我知道你是希望我撤了清颂的职便放过他.我也并非斤斤计较的神仙.只是么.为篡夺父神神力而谋害上神.这是开天辟地以來从未有过的荒唐事.所以……”我略一思忖：“我记得第十天上除了上古碑文之外是一片荒芜.清颂就先去上头读读先贤碑文吧.至于时间么.一万年就好.”</p>
“一……一万年……”清颂整个人都颓废了.瘫在白玉柱边.半晌.许是缓过來了.镇静道：“谢上神不杀之恩.”</p>
我抱着芳菲走到清颂边上.低声在他耳边道：“本上神倒是不介意杀了你.只是怕你那傻儿子难过.清颂.你当初不趁着我元神大伤把本上神杀了.就该预料到有朝一日本上神会回來夺走你用一辈子追逐的东西.神族的尊严即是创世者的尊严.本上神又岂可甘心被仙者玩弄于鼓掌之中.第十天上的碑文是最早飞升成仙的那批得道之人留下的遗迹.我从前读过些.觉得很是不错.你也去用心读读.看能不能从里头读出自己当年苦修的初衷.”</p>
我施法将那捆仙绳变了个样式.只捆住了清颂的双手.他面色苍白.抿着唇.瘦削的脸上隐有不甘.我笑了笑：“本上神一向是很友好的.你看.你诓了本上神一万年.本上神也就只罚你一万年.多公正.”</p>
遂骑了英招到大殿中央.我从墟空之境中拿出神族远去时交付于我手中的天地令：“仙界易主即是六界易主.本上神今日祭出天地令.与一众上古神君亡灵为这新一任的六界之主做个见证.”</p>
整个九天在一瞬间变得漆黑一片.只余我手中天地令泛着幽幽蓝光.当初神族远去.我们神族之人皆为自己养了缕神思.并把养成的神思凝在一处.这就结成了天地令.天地令凝结了神族意志.也就是说.只要是被天地令接纳了的人.就会获得神族的认可和护佑.</p>
当然.清颂被选出來的时候神族人还未远去.天地令也就被我守在墟空之境里沒有拿出來过.</p>
孟泽面对着我浮在空中.幽幽蓝光映出他出尘面容.他深深望了我一眼.我在他这凝望里看出道别的意思.他缓缓伸出了手.天地令被他握在手心.然而他握住天地令的那一霎.幽幽蓝光黯淡了.九天的最后一点儿光亮也熄灭.众仙一阵哗然.</p>
黑暗中有人贴上前轻轻吻了我一下.蜻蜓点水的吻不过眨眼.我却惊讶无比.不待我从这惊讶中缓过來.孟泽的声音悠悠淡淡：“孟泽总算不辜负神君厚望.能代神君.守卫这四海八荒六界苍生.”</p>
面前爆起刺眼的光.正是孟泽手中的天地令.天地令耀眼的光芒中.我看到孟泽勾唇一笑.笑容明媚竟如少年般烂漫无邪.</p>
他说.神君要孟泽担起的重任.孟泽担起了.</p>
天地令里面飞出來的神思点燃了九天的光.九天一寸一寸亮起來.我看着这些神思捧着各自主人在很久以前准备好的大礼为孟泽加冕.看孟泽的衣着变得华贵庄严.看他登上黄金阶坐上御座.觉得欣慰.更觉得亏欠.</p>
我令止邪剑将清颂送去了十八天.大殿中的众仙不再有忌讳.纷纷跪在孟泽面前行了君臣上下之礼.芳菲自我怀里悠悠醒转.揉了揉眼.她瞪着我：“娘亲.父君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