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过离得最近的纸卷.手已经拉住了流苏.却迟迟沒有打开.</p>
“打开它.我给你讲一个故事.”</p>
我垂下手.转身远走.不带一丝儿眷念.</p>
“长安……”恍惚听见低低的一声叹.</p>
衣袂飞扬的声音在十八天十分明显.不用屏息便能听得到.我加快脚步.却比不上沈凌一个瞬移.</p>
沒有丝毫征兆的.他将我推到角落.一手环住我的肩.一手撑在墙壁上.他星月一般的眼眸里满是疲倦.却又带着些坚定不移.他吻了我.强吻.我手脚并用推开他.厉声道：“仙君自重.”</p>
他却苦笑：“你不愿听我把过往告诉你.我能如何.明日傍晚我就要去西海了.我从前沒有去过西海.若是我这一去迷了路.很久都不回來……所以我想.临走前总该见一见你.如此.方能心安.你总会记起我的.一天两天.一年两年.我……等着你想起我的那一日.”</p>
我捏了个诀乘风落荒而逃.并非不知该如何回应.而是不敢回应.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紧张.那紧张和人间少女见着心上人的心情.别无二致.</p>
回到荒羽岛.我立马闭门谢客.早早洗漱了窝进被窝.然而眼前总是晃着中年男子成熟俊朗的面孔.我翻出《般若波罗蜜经》一句一句的念.念了小半个钟头.还是沒能安睡.</p>
烦躁地放心经书.我捂着额头.终于承认自己心神不安的原因.是沈凌明日要去西海.沈凌说他想见我.因他害怕会在西海迷路.可事情哪有他说的那么简单.西海水怪生性狡诈.横行了近千年也无人能降服.沈凌是谁.一个飞升不过百年的神仙.便是他修行再为努力.也不太可能成功降服这水怪.</p>
说什么担心迷路.他真正担心的.只怕是此去送了性命.再回不來.</p>
人定时分.芳菲终是玩得乏了.被菀凝抱进房休息.我静静听着隔壁房的响动.眼神放空.其实.其实芳菲的眼睛和沈凌很有几分相似.如星如月.瞧人时总带着些考量.</p>
拿芳菲说.每每她打量陌生人时.那老成凌厉的目光根本就不该是三四岁孩子该有的.当然.芳菲如今快满三百零二岁.远非人间稚童可能比拟.</p>
不知怎的.芳菲哭闹起來.一时门窗开合的声音和芳菲的哭闹一起传进耳里.菀凝轻轻敲门：“仙君睡下了么.”</p>
“还沒睡.进來吧.”我点了灯.把书合上放在枕边.直望着房门.房门推开.芳菲是涕泗横流.菀凝满是窘迫.一张小脸儿红得仿佛要滴出水來：“小仙居闹着要同仙君睡.菀凝怎么哄也哄她不住.”</p>
“沒关系的.我來就是.”接过芳菲抱在怀里.我轻拍着她的背.故意皱眉嗔怪道：“大半夜的怎么哭声这么吵.不怕天狼出來叼了你.”</p>
“我就想要和娘亲睡觉啊.”芳菲止住啜泣：“娘亲娘亲.芳菲只要娘亲.”</p>
我与她那澄明的.如星月般璀璨的眼睛对视了数秒.微微笑道：“娘亲也要芳菲.”</p>
是夜我梦见了一片芍药花田.花田之中有一男子身着紫衣背向着我端然而立.长发在风中微起动静.飘逸出尘.他转过头來.正是一张精致到人神共愤的好看面容.</p>
“琼琼碧落.一世长安.青青琉璃.这许多的名字在我心中.不过一个你呵.”他在轻叹.轻叹的同时微微一笑：“我很想你.”</p>
醒來后我对着芳菲的睡颜默然良久.而后找出封存了三百年的止邪剑交给菀凝.</p>
菀凝听了我的吩咐大惊失色：“仙君要把止邪剑送给沈凌这.这止邪可是青璃神君遗物啊.孟泽仙君说过除了仙君你谁也不能碰的吗.”</p>
我反问：“那你可明白青璃神君的佩剑是如何流落到荒羽岛的.既然是无主的神君遗物.自然是能者居之.更何况.西海水怪曾伤过我.我同它有仇.沈凌拿着止邪剑杀了它.也算我亲自去报了仇.”</p>
“可是孟泽神君那里怎么交代.”菀凝犹豫.</p>
“我只是把剑借给沈凌.等他回來.我自会上他府上取回.”我答.</p>
“可沈凌要是回不來呢.”菀凝问.</p>
我牵牵衣袖.沉思半晌.忽而想起梦中那端然的紫色身影.开口缓缓道：“有我在.他不会回不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