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令公鬼愣在原地。他左侧的街道地势下弯,末端消失在视线之外,让他可以清楚看见几座铺满瓷片的高塔,在上午阳光的照射下,那些瓷片变幻出上百种绚烂的颜色。
越过那些高塔,令公鬼甚至能看见远处内城里的一座园林。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园林里的白色人行道和纪念碑组成了一个狻猊首图腾。在他的右侧,街道微微凸起,然后弯去,他可以看见更多有着闪亮尖顶和圆顶的高塔。
布满街道的厌火族人迅速从由王宫中蜿蜒而出的街道上向周围散去,令公鬼能看见的只有厌火族人,但现在早已经应该是人们出外忙碌的时候了,即使在王宫附近也不该这么肃静。
如同噩梦一般,斜坡上的宫墙在五六个地方向外倾倒,人体和石块落到那些仍然在向上攀爬的人身上。还没等摔在地上的厌火族人跳起身,崩碎的石块沿着斜坡滑到街上,黑水修罗已经出现在墙壁的缺口中。
它们向斜坡扔下许多树干一般粗的撞槌,然后抽出镰刀一样的弯剑、长钉战斧和倒刺钩镰枪。披挂黑甲的巨大人形,在肩膀和臂肘处突出着尖钉,扭曲的凡人面孔上长出了兽口、鹰喙、长角和羽毛。
无眼的黑水将军如同午夜的毒蛇,率领着它们冲下斜坡。号叫的黑水修罗和寂静无声的黑水将军从建筑物的门口和窗口中跳上街道,无云的空中落下了一道道闪电。
令公鬼编织出火之力和风之力去对抗袭来的火之力与风之力,一道缓慢扩展的屏障挡住了落下的闪电。扩展的速度太慢了,一道闪电劈落在他头顶的屏障上,碎裂成一片刺目的白光,但同时有数道闪电击落在他周围的地面上,气流本身就几乎要将他击倒在地。
令公鬼全身毛发直竖,几乎要放开编织,放开虚空。在一片闪电之中,他目不视物,但他仍然继续编织,将屏障扩大。他能感觉到闪电,能感觉到天空之火撞击在屏障上的力量。
天空之火持续撞击,即将劈向他,但这并非无法阻止。从口袋的法器中抽取着阳极之力,令公鬼将屏障扩大到覆盖了半个内城,将它固定住。然后他从地上撑起身子,视觉开始逐渐恢复,充满泪水的眼睛仍然能感到疼痛。他必须迅速行动,尸冥知道他在这里,他必须……
实际上,这一切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里,尸冥并不在乎他自己的手下会损失多少。被闪电击昏的黑水修罗和黑水将军从斜坡上栽倒下来,落到枪姬众的矛尖上,其中有许多还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最靠近令公鬼的一些枪姬众也正从地上爬起来。屈重仍然站立在原地,稳稳地举着红色的旗帜,刀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更多的黑水修罗从墙壁的缺口中涌出,鏖战的喧嚣声充满了街道,但令公鬼只觉得那是发生在另一个遥远地方的事情。
在尸冥的第一轮攻击中,闪电并非全部劈向令公鬼一个人。马鸣冒着烟的靴子被扔在地上,他本人则躺在距离靴子十几步远的地方,他的黑杆钩镰枪、长衫,甚至是被甩出中衣的银狐狸头上也在冒着缕缕青烟。
那颗狐狸头并没有能从一个男人的导引真气中拯救他。万剑的身体变成了一团扭曲的黑炭,只是从他背上那只焦黑的琵琶匣上还能认出是他。而鬼笑猝……她毫发无伤,仿佛正躺在地上休息,如果她能在大睁双眼、直瞪着太阳的时候休息的话。
令公鬼弯下身去碰触她的脸颊。已经冰冷了,那种感觉……不像还有生命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