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尧的这些话并非是对某个人说的,但他也肯定希望令公鬼会听到这些话。是令公鬼告诉所有人在那片琉璃柱的迷宫中有些什么,他透露出的讯息已经让部族首领和智者无法再回避众人的进一步追问。
如果现在荒漠里有一个楼兰不知道这些事,那他肯定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和别人说话了。
厌火族人本以为他们的先祖是一些在战场上夺取了无数荣光的人,却没想到其实他们只是一些从世界崩毁中幸存下来的无助难民。当然,那时所有活下来的人都是难民,但厌火族人从不认为自己会有那么软弱。
更可怕的是,他们曾经遵循楼兰之血,即使在自己的生命受威胁时也不会采用暴力。楼兰这个词在古语中是“献身”的意思,他们曾是一些为了和平而献身的人。
而今日这些自称为楼兰的人只是一些背誓者的后代,他们背叛的是一个被坚守了无数代的誓言。
现在只有一件事仍然维系着他们的信念:一名楼兰宁死也不会去碰一把剑。他们一直都相信,这是他们骄傲的一部分,他们因此才能与生活在荒漠以外的人有所不同。
令公鬼以前总是听楼兰说,他们是因为犯下了某个罪行才被放逐到这片死寂的荒漠里,现在,他们知道了自己生活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那些建立了昆莫并死在这里的男男女女————那些极少被他们提起,被称为祁连间的人,实际上,流浪沙人并非一个部族的名字,只有这些人坚守着世界崩毁之前楼兰对于鬼子母的忠诚。
当自己一直坚信的事实最后被证明是一派谎言的时候,没几个人能有勇气去面对。
“他们必须知道这些。”令公鬼说。他们有权利知道,人不应该生活在谎言之中。他们的预言说我会毁灭他们,那我就不可能有别的选择。过去的已经过去,现在他要担心的是未来。他们之中有人不喜欢我,有些人恨我,因为我不是他们的一员,但他们追随了我。我需要他们所有人。“戎卢怎么样了?”
躺在鬼玄元和尸尧之间的鄂瑞摇了摇头。他曾经是亮红色的头发已经半白了,但一双碧眼睛仍然像年轻人一样放射出旺盛的精气。
他的大手又宽又长,而且非常有力,说明他的双臂也像年轻人一样健壮。“鬼幽泉在有所行动之前从不会让别人知道他的决定。”
“当鬼幽泉还是名年轻首领的时候,”哲朗说,“他曾经尝试统一所有部族,不过他失败了。如果他看见终于有人在他失败的事上获得了成功,他不会感到高兴的。”
“他会来的,”鬼玄元说,“鬼幽泉从不相信自己是当来下生弥勒尊,照白骨也会带精绝部来。但他们会等待,他们必须要先调适自己接受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他们一定要调适自己接受这一点:当来下生弥勒尊是湿地人。”尸尧有些怒气冲冲地说,“我不是要冒犯你,朅盘陀王。”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谄媚的成分。一名首领并不是国主,首领的首领也同样不是,令公鬼顶多也只是一个平等集体中的第一人。
“我觉得,西夜部和蒲犁部族最终也会过来。”尸颂平静地说。实际上他接话很迅速,可能是害怕沉默会导致不必要的枪矛之舞。平等也就意味着没有能确保和平的权威。“他们在荒季中的损失比其它任何部族都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