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跟半夏一样靠近的,还有那些女人——伍相奴。如果令公鬼接触乾曜,如果他不能阻止自己引导,她们就会知道,颖逸是这样说的。知道,并且开始疑心。如此多,如此近。自己可能逃过了聂师道,却死在伍相奴手中,可他在半夏自由之前不能死。胡思乱想之间,令公鬼举起剑刃。
聂师道朝他滑来,脚步落地无声。剑刃相击,清脆如铁锤落砧。
一开始,令公鬼就明白,对方在试探自己,对方用的力道刚好够,想看看自己的反应,然后,加一点力,再加一点。是灵活的手腕和脚步,加上技巧,帮自己勉强保住性命。
没有太虚之力,令公鬼总是慢半拍。聂师道沉重的剑尖在他的左眼正下方留下一道刺痛的小伤。
令公鬼的漂亮曳撒肩部有一块破布片耷拉在肩后,被血浸湿后显得更黑。在他右臂下方那精确如裁缝手工般干脆的划痕底下,温暖的湿润感正在往他的肋骨下扩散。
大节度使的脸上有失望之色。他后退一步,做了个表示厌恶的手势,说道:“你从那里找到那把剑的,小子?还是说,他们真的把天元应龙标志颁给你这种水平的家伙?算了。做好准备,受死吧。”他再次逼近。
太虚之力此时包裹了令公鬼。乾曜向他流过来,闪烁着紫霄碧气的光芒,可是,他不理它。这比忽略一根在他的身体里扭动的倒钩荆棘更艰难。他拒绝接纳紫霄碧气,拒绝与太一的阳性力量合而为一。他与手中的剑刃合一,与脚下的地板合一,与四周的墙壁合一。与聂师道合一。万有法门而至正。行其仁德之正道。大道一元之至理。真理而普化宇宙。
令公鬼能分辨大节度使所用的招式。它们跟他学到的稍有不同,但区别不大。时而,燕子腾身迎上青云;时而,拨地倚天挡住仙鹤起舞。空中霹雳对抗悬崖落石。他们在房间里旋转,仿佛在翩翩起舞,他们的伴奏是镔铁的交击声。
聂师道眼中的失望和厌恶褪去了,吃惊取而代之,然后,是全神贯注。当大节度使进一步逼迫令公鬼时,他的脸上开始冒出汗珠。三叉雷电遇上微风拂叶,所有攻击都被令公鬼不动声色间化解。
令公鬼的思维在太虚之外飘荡,与他肉身分离,几乎感觉不到。这样还不够。他面前的是个一流剑客,连同太虚,连同他学会的每一点技巧,他也只能是勉强能抵挡。很勉强。他必须在聂师道下杀手之前结束这一战。用乾曜?不!有时候,你不得不用自己的血肉充当剑鞘。可是,那样做也救不了半夏。
他必须现在就结束。
现在。
当令公鬼欺身往前时,聂师道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到眼下为止,他都只是防御。如今,令公鬼发动攻击,而且倾尽全力。
一招气贯长虹!令公鬼手中剑刃的每一个移动都是攻击大节度使的要害。如今聂师道能做的就只有防御和后退,一直退过整个房间几乎退到了门边。
一瞬间,当聂师道还忙于对付长虹时,令公鬼变了招式——沂水弦歌。他单膝跪下,剑刃横削过去。他不需要聂师道喘气的声音或者剑刃遇到的阻力就知道自己成功了。他听到砰砰两声,转过头,知道自己将会看到什么。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剑刃,湿漉漉,红艳艳,他看看大节度使躺着的地方,瘫软的手旁边搁着翻倒的剑,身下地毯上编织的鸟儿被血浸湿。聂师道的眼睛仍然睁开,可是已经蒙上死亡的阴影。
太虚在震颤。令公鬼以前打过黑水修罗,打过黑暗生物。然而,除了训练或者玩耍,他从来没有跟一个拿剑的人交过手。令公鬼想:我刚刚杀了人。太虚摇曳着,乾曜企图流进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