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们到了。”孔阳说道,在一个城门前勒停五花马。看得出来,繁盛时这个门可以让五十个人并肩通过。可是现在这个门只剩下缠绕着藤蔓的箭楼,城门早已消失。“来吧,我们进城。”这时又听见黑水修罗的太幽碧瑶钵在远处哀嚎。孔阳朝传来的方向看了看,又抬头看看已经低低地压在西边树梢上的太阳。“看来他们已经发现那些痕迹是假的了。来吧,天黑之前必须找到地方过夜。”
“夫人,你说改成了什么名字?”不甘心的马鸣再问一次。
纯熙夫人一边走进城市,一边回答:“历下城,”她说,“它被改称为历下城。”
孔阳带领众人走入城中,破碎不堪的铺路石板在马蹄之下“咳咔“作响。在令公鬼的眼里,整座城市都已经被毁,而且正如马鸣所说,荒无人烟,连耗子都没有。地上的石板之间、墙壁的缝隙里,尽是枯老的杂草。多数建筑的屋顶已经坍塌,倒下的墙壁把砖头四散在街上。佛寺的佛塔齐腰折断,留下突兀的尖齿。还有,那一座座斜坡上长着几棵歪扭树木的凹凸不平的小石山,很可能是某座宫殿或者整个街区倒塌后留下的废墟。
然而,仍旧屹立的一切已经足够让令公鬼屏息赞叹。韶华城最大的房屋放在这里随便一个地方,都能轻而易举地被它旁边建筑的影子覆盖。不论他往哪个方向看,都能看到浅色玉白石砌成的金顶宫殿。这里似乎每一座建筑都有至少一个琉璃顶,有一些甚至有四、五个,而且每个的形状都不一样。一条条长达一百多步、两边伴着石柱的走道通往冲天的高塔。每一个十字路口都有一座泰山石敢当,或者一个赑屃文昌塔。虽然泰山石敢当已然风化,面貌已经模糊,雕像已然破碎,仍足够令他啧啧称奇。
令公鬼感叹到,自己曾经还以为韶华算一座城市!真是没见识了,谢铁嘴一定躲在袖子后笑了个半死。纯熙夫人和孔阳一定也是的。
眼前的一切使他目不暇接,以至于孔阳忽然在一座雪白的石砌建筑前停下时,他被吓了一跳。这座屋子至少是韶华藏越阁的两倍大,很难分辨它在这座城市繁盛时的用途,或许也是一座客栈吧。二楼以上只剩下架子,透过空空的窗洞可以看到蔚蓝的天空,至于窗户本身,窗纸跟木头窗框都早就没有了。不过地面这一层看起来还算完好。
纯熙夫人双手仍然扶着前鞍,把这座屋子仔细打量了一阵才点点头:“这里可以。”孔阳闻言跳下马,伸手扶着鬼子母的手臂带她下马。“去把马匹牵进来,”他命令道,“在屋后找个房间当马厩。动手呀,你们这些乡下娃儿,怎么全都愣着干嘛。”说完,他扶着鬼子母们走进屋里。
湘儿连忙爬下马,手里提着她的药草袋跟着他们。半夏紧随其后。她们的马也被留在原地。
“还不把马匹牵进来,”谢铁嘴不服气地学着孔阳的话,吹胡子瞪眼,慢悠悠地从马背上爬下来,握拳敲打僵硬的背部,然后长叹一声拿起月牙的缰绳,“咋的?咋还愣着?”他挑起一边眉毛看着令公鬼和他的两个朋友。
两人赶忙下马,拉起其他马匹的缰绳。屋子的大门现在只剩门框了,宽阔得足够让两匹马同时通过。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房间,跟这座建筑本身一样宽,地面铺了青砖,落满灰尘。整个房间空荡荡,只有墙壁上挂了一些破烂幔帐,已经褪成暗灰色,看起来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化为灰烬。孔阳在最靠近屋门的一个角落里用自己和纯熙夫人的披风垫了一个地方,扶她坐下。湘儿和半夏跪坐在鬼子母身边。半夏帮忙张开药草袋口,湘儿一边低声抱怨着地上太脏,一边在袋里翻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