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辎重队的货物已经全部装车,看样子明早就会出发。估摸着最慢也会于后日午后抵达永安镇附近。县城距永安镇约百里,那这场暴风雨应该距离县城五、六百里之外才能赶得上日本人。”梁天机不再与顺子交谈,而是仰望着黑云压城的天空,喃喃自语。
他心中在计算着日本辎重队能否在巨型岩石处遭遇到这场暴风雨。
想了一阵儿,梁天机又将视线转移到顺子的脸上:“顺子,你在这里盯一盯,我还有事要到下面跟大壮交代一下。”
顺子虽然不知道梁天机为何要他守在这里测风,但也十分坚定的点了点头。
“记住,这个测风仪一定要东西向,不能改换位置。一会儿应该是羽音管先响,而且会向后面的木牌喷出沙灰。然后再是徵音管,最后应当是角音管。如果角音管响了以后的一个时辰内商音管和宫音管都没有响,赶紧下来告诉我,记住了吗?”梁天机双手用力地扶了扶顺子的双肩,还没等顺子点头应承,便起身下到了屋檐下的走廊内。
时间非常紧迫,梁天机把每一个步骤都安排得十分紧凑,因为他早已与他的两个兄弟配合得十分默契,所以多余的动作、多余的话,此刻统统被省略了。
从梁天机的动作力度和简短的吩咐中,顺子明显地感觉到测风这件事对于大哥的重要性。所以他越发在心中升腾起一种使命感和责任感,“放心吧,大哥,顺子绝不会出差错”。
可是,接下来却是漫长的等待。此刻,一点风都没有,不但南北方向一仍其旧的没有任何风,就连梁天机很肯定的东西方向上也没有多少风,虽然顺子能感觉到脸上及手上有一丝丝的气流拂过,但它们的势能实在太微弱了,怎能吹得动木盒中的律管?
与此同时,空气中的气压却越来越低。顺子明显感觉到空气中那种憋闷的感觉就像一双大手在慢慢地扼住他的脖子,这让顺子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躁意。
顺子既有些焦躁,但主要是担心。他担心大哥期盼的风雨不能如大哥所愿。他担心他刚做好的律管没有发挥作用。他担心自己会坏大哥的事......顺子此刻除了担心,简直已经无事可做了。所以他只好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五根律管,仔细地听着眼前的五根律管,生怕放过每一个声音,放过每一个细节。
回到客房内,梁天机轻轻地拍了一下正伏在八仙桌上的大壮,他可能以为大壮已经睡着了。其实,大壮根本没有睡觉。大哥和顺子在屋顶不知在做些什么,他又怎能安然入睡?他时刻准备听候大哥和顺子的召唤以提供支援。
现在,他一抬头看见大哥进到屋里,心也稍微放下了一些,“大哥,事情做完了么?”
“快了,顺子还在上面盯着呢!”梁天机爱惜地抚摸着大壮的头,轻轻地回答道。别看大壮个头高大、孔武有力,实际在兄弟三人中,他的年龄最小。在某些方面,他的心智还不能说完全成熟,所以梁天机总是会对他多一份关心和爱护。
大壮平时除了在外人面前为梁天机提供贴身保护以外,实际在一些重要的事情中多承担的是辅助和外围的工作。
“大壮,咱们有带夹板出来吗?”梁天机问道。
“是固定骨折用的夹板吗?有的。”大壮想了想回答道。兄弟三人常年走南闯北,一些必备的骨伤急救物品,他们总会随身携带。
“是的,赶紧把它们拿出来。另外,再拿一个馒头出来。”梁天机又吩咐道。
“是,大哥。”大壮得令,赶紧钻到床下,把刚才顺子拎出来的藤条箱又一次拎了出来。这个大藤条箱,简直是兄弟三人的“百宝箱”,象变戏法儿一样,啥都有。
稍微翻了几下,大壮便把两付夹板和一块完整的馒头取了出来,把它们都整齐地放在八仙桌上。“大哥,你这是?”大壮心中有些疑惑,
梁天机却一边紧盯着夹板和干粮,一边向大壮摆了摆手,他怕大壮岔开他刚刚形成的思路。大壮见状,只能先找一张凳子坐下,一脸不解地、静静地望着梁天机。
此刻,梁天机将两个夹板分开,并把它们平行地横立在八仙桌上,又把另外两块夹板也同样平行地立在桌子上,两组夹板组成了一个长条形的平行形状。但这两组夹板并不是首尾连接的,它们之间构成了一个角度,并且还有一个缺口。在缺口处,梁天机把那块圆形的馒头填了进去。
原来,梁天机是在用夹板和馒头摆出一幅他在山上发现的那个暗沟的形状。夹板组成的平行线就是暗沟的沟渠,馒头就是那条暗沟转弯处的巨型岩石。
趴在桌子上,梁天机望着眼前的这条“暗沟”陷入了沉思。他时不时地用手在这条“暗沟”内比来比去,也不知在打算着什么。一旁的大壮,就更不知该干些什么了。他只能发呆。
房顶上,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一点动静都没有。顺子感觉自己的耐心快要耗尽,所以他禁不住站起身来,轻轻地活动早已麻木的双腿,扩扩胸、揉揉腿、百无聊赖。
蒙蒙然,他突然感觉到一丝凉风破空袭来,只听得“噗”的一声,顺子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他赶紧伏低身体,仔细地观察测风仪盘。
让他惊喜的是,最短的那根竹管真的向后喷出了沙灰,封住那根竹管的竹膜是真的破了。“来风了,来风了,是羽音管,大哥真神了!”顺子喜悦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儿了,“天神大帝、紫微大帝、玉皇大帝、中天大帝、太乙大帝,保佑啊!保佑,保佑那两根律管也响起来吧!”顺子此刻已经高兴得语无伦次了。
他把印象中的几位天神全部请出来祷告了一遍,一是为他做的工具真的能用而感到高兴。二是为大哥精准的推算而感到折服。
更重要的是,令大哥担心的事越来越有解决的希望。
声音是物体振动产生的,那么竹管发出的声音就是气流穿过其内部引起的振动产生的。古人通过长期的生活实践发现,竹管的长度越长,发出的声音就越低沉。反之,竹管的长度越短,发出的声音就越清亮。而且,古人还发现,当竹管之间的长度比分别是三分之二或三分之四时,这些竹管就可吹奏出动听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就是乐音。从而按照这样的长度比例制作出来的竹管,就叫做律管。
律管不但能演奏出美妙动听的音乐,还能测风并且占卜天气的变化。
羽音管在五音管中是最短的,只有五寸三,加之梁天机为它设计了一个极细的内腔,所以只要有风,首先发出声音的,只能是羽音管,因为它最容易振动。
如果风力逐渐增加,那么接二连三发出声音的就是徵音管、角音管和商音管,最后发出声音的则是最长的宫音管。
当宫音管发出声音并喷出沙灰时,说明暴风雨已经迫在眉睫了,因为它最难以振动,必须要很大的风力。
所以,按照梁天机的事先估计,要想让日本辎重队在经过巨型岩石下方时正好遇到大暴雨,今夜只能是羽音管、徵音管和角音管发出声音。这说明暴风雨还在五百里开外,要抵达永安镇至少需要一天多点的时间。
可是人算还是不如天算。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内,徵音管、角音管、商音管先后发出声音并喷出了沙灰。也就是说,实际情况比梁天机理想的方案多响了一根律管。这意味着暴风雨可能会先于日本辎重队抵达永安镇。顺子一见,心中顿时一沉,几乎要哭了。
“大......哥,多.......多......多......响了一根律管,怎.....怎.......么.......办?”三个时辰已过去,已经是五更天了。顺子带着一脸哭相从房顶上下来,因为着急,他说话变的更不利索了。
“哦,那说明这场暴风雨来的比我预想的要快。”听了顺子的汇报,正在与大壮讨论事情的梁天机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又很快地舒展开了。
“没关系,提前总比推迟好”他轻轻地拍了拍顺子的肩膀。
“既然这样,那我们赶紧行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