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有变
秀瑶啊了一声,脸色都变了,她知道张桂芳的为人,这些年大家几乎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而且还一起做生意,都是知根知底的。
她立刻紧张地问道:“嫂子,你有话可别掖着,赶紧告诉我。”
这两天就要下定了,一旦定了亲再退,到时候可是麻烦事。
不说是丢人,二姐的名声都被毁了,以后再找人家都不好找,还要被人指指点点呢。
张桂芳犹豫了一下,觉得这虽然是婚姻大事,不是一个小姑娘应该管的,但是秀瑶在她眼里不是小姑娘那么简单,她觉得说不定可以和秀瑶商量一下的。
她就把自己知道的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秀瑶。
听完她说的,秀瑶脸都白了,“婶子,你,你说的是真的?”
张桂芳举起手来,“要是敢说谎,我天打雷劈了。”
秀瑶喃喃地道:“这也,太,太匪夷所思了。”随即她却气得脸色一下子涨红了,愤怒道:“这也太混蛋,太欺负人了!”
张桂芳就知道秀瑶不会不管的,忙又叮嘱了一下,让她好好跟柳氏说。
秀瑶却问道:“婶子,那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桂芳也不隐瞒,“你也知道,我们和徐振宜家沾了点亲,他呢,嗯,他是看上你二姐了,一直想提亲来着。他托我来说亲,可我还不等开口,你娘就看中了老高家。我寻思着,再说也不大好。可徐振宜又真是喜欢你二姐,他就问了高家的地方,然后去打探了。他是外人,和你们不一样,你们一去,人家就怀疑是去相亲的,所以想办法瞒着你爹和你娘,他去不一样,而且是找了别人打探的,所以就打探到了真相了。”
秀瑶也顾不得多说了,知道来龙去脉,她就告辞了张桂芳家去。
可她看到的是爹娘兴奋地给二姐准备亲事呢,娘和爹一个劲的说以前亏待了二嫚儿,这一次怎么也得好好补偿一下,高家是户好人家……
秀瑶忍不住又想,会不会是徐振宜打探错了?也许是打探到别家去了,也许是重名的?
随即她又否定了自己,不会那么巧,徐振宜看着是个稳重人,不轻浮,不鲁莽,而且还是当兵的,若是要做什么事,肯定会仔仔细细地打探的。
她想和娘说说,结果也是刚说了两句,高家可能不那么可信,柳氏就不乐意了。
“一定是张桂芳跟你说的,你别听她的,高家是我和你爹亲自去的,还能看走了眼。”
秀瑶急道:“娘,起码先缓缓,要是定了亲,可就不好办了。”
柳氏笑道:“反正先来往着,年前下下定就好,来年下大定,年底成亲或者后年也行。我也赶得及再教教你二姐针线活。”
秀瑶算计一下,也还行,她知道娘的脾性,认准的事情是不会轻易听别人说的。
她一时间也没办法,去织坊和秀容商量,秀容根本不听,秀容觉得还有能骗了娘的人,不可能,让秀瑶别瞎操心。
她觉得高家比徐振宜家好得多。
秀瑶就没辙了。
她想到了齐风,可齐风最近没来呢,自从春节后让人拉了白糖之后,他就不怎么来。端午节麦收之前,他匆匆来了一趟,也就说了几句话,说他要出门一趟去考察一下船帮,跟着出一次船。然后让她有事就去县里孙郎中那里捎话,可以让小七给她帮忙,说小七反正在家呢。
其实秀瑶更想找刘岩,可那大块头现在忙着跑生意呢,除非是收猪,也不见人影的。
她先让人去沙河村问了问,小七果然去县里了,她盘算了一下织坊的布,这几天就要去县里送了。
她也不想等,不用非要凑一车,和秦业商量,“大哥,让人把布收拾一下,咱们去县里一趟。”
秦业笑道:“你急什么呢,现在冯掌柜定期来拉,不用咱们再去送的。”
他以为秀瑶不怎么来,有点忘了。
秀瑶道:“大哥,那你明早送我去县里一趟。”
秦业自然答应的,只是临到要走了,一大早许二妮有些不舒服,脸色蜡黄的,还吐黄水,看样子是不知道吃什么东西吃坏了肚子。
秀瑶就让大哥留下照顾大嫂,“我让产哥陪我去。”
如今秦产和秀丽不在场里住了,也搬到了沙河村的农场里来,在那里可以帮着看门,还能织布,秀丽和他一起。
秦产见秀瑶看得起他,当然乐意了,秀瑶看了看秀丽,道:“丽丽,你也别织布了,休息一下,去县里逛逛。”
秀丽当然高兴,立刻收拾一下,和哥哥换了干净的出门见客的衣服,就要和他们一起去县里。
秦产赶车,拉着秀瑶和秀丽先家去跟柳氏说一声。
秦业不放心,让她把大黑和小白带上。
这两条狗,比两个大汉都好使,不说别的,小黑那威风凛凛的样子就够吓人的。
秀瑶笑道:“大哥,现在咱们县安全得很呢,而且也不是年关,没有劫路的呢。”
自从齐风那次带人抓了几拨,还打散了一个团伙,抓了那个头,得了省里批条,当众菜市口砍了头,如今此地就平安得很,一个人都赶走远路。
为了安全起见,柳氏还是让秦德才送他们,如今家里雇的人多,一个两个的请了假也不耽误活。秀瑶怕娘和爹不同意她去城里,而且万一知道她去干啥,更不会让她去了,所以就满口答应。柳氏又收拾了一些给孙郎中和夏天无的礼物,然后让她带着。
一行人一路去了县里,如今也是熟门熟路的,直接去了半吊子医馆。
秦德才去逛逛买点东西,约好到时候来医馆会合。
恰好孙郎中不在家,夏天无接待的他们,看她来,夏天无很高兴,一个劲地嘟囔,“你都好久不来了,还以为你忘了我们呢。”
秀瑶把礼物都放下,笑道:“怎么会啊。”
寒暄了几句,她问孙郎中。
夏天无道:“孙爷爷去望梅街了,有个老太太病了,他去照顾一下。”
他又问秀瑶是顺路还是专门来的,以往秀瑶都是来送货顺便过来的,这一次秀瑶却说是专程来的,找孙爷爷。
夏天无就问她,“你家有人生病了?”
秀瑶摇头,想了想就道:“我其实是想找小七有点事儿,他说要是有事就到孙爷爷这里来捎个话给小七。”
夏天无就知道她是找齐风,那个小七最听齐风的,肯定是他叮嘱的。
夏天无便道:“这样正好,望梅街那个老太太就是齐风娘呢,她病了,小七在照顾她呢。孙爷爷就是去给她看病的。”
秀瑶一听到是正好,只是人家病着,去了怕不合适,不如等孙爷爷回来再叫小七过来。
夏天无却讥讽她,“你罗嗦什么,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爽快的,越大了不如小,走吧,我带你们去。”
秀瑶就说先去买点礼物,夏天无指了指,“那不是吗?孙爷爷反正也不缺,你来了县里想着他就好了。”
秀瑶就依着他,和秦产、秀丽两个跟着夏天无赶着驴车去望梅街。
望梅街在县里比较僻静的地段,秀瑶以前来都是走南门,繁华的商业街,两旁都是铺子,往后去就是居民区,窄小的胡同为主,只有沿街叫卖的货郎,不再有摆摊的。
路上秀瑶仔细地打量着那些房子,看了看,都不算是很新,但是砖瓦房为多,也有一些低矮的茅草屋。
但是总体来说,肯定比乡下的好很多,而且街面都垫着石板或者青砖的,不至于下雨下雪就泥泞。
他们到了望梅街,就将驴车赶进一个胡同,那条胡同里一片房子,但是好像没什么人住,走到中间一户才停下。
夏天无跳下车,“到了。”
他看了一眼,让秀瑶跟他进去,让秦产和秀丽在外面等着。
这是一座三进院落,大门虚掩着,他也没喊人就径直推门进去,迎面是一道青砖挑檐的影壁墙,墙根种着一些时令花草,凤仙花开得非常鲜艳。
一个婆子在狭窄的前院整理晾晒一些杂豆,看见他们来,跟夏天无问了一声好,也没再说什么。
夏天无领着秀瑶进了二院,二院宽阔得多,里面拾掇得非常齐整利索,栽着些花草,如今长势正好,窗外一棵石榴树上结了些硕大的石榴,看得非常喜庆。
秀瑶就看到小七穿着件裲裆就在井边提水,满头大汗的,她不由得叫了一声,“小七哥。”
小七正打水呢,突然听到秀瑶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咕咚”一声,把水桶掉下去了。
他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也不管水桶了,招待秀瑶,“四姑娘你怎么来了?”
这时候屋里的孙郎中就隔着窗户问:“小七,谁呢?”
夏天无赶紧喊:“爷爷,是秀瑶来了,专程来拜访你,顺便看看小七呢。”
孙郎中哼哼了两声,随即又笑起来,“不用哄我,这丫头没事才不来看我呢。”
他这么一说,屋里就响起一道温柔的声音,“四姑娘?是秦家那位四姑娘吗?”
孙郎中就嗯,“是呢,齐风那小子,跟你说过吧。”
齐奶奶点点头,就转着身子趴到窗台上,笑道:“秀瑶姑娘,屋里请。”
秀瑶就看到窗户里露出一张娟秀的脸,虽然看起来岁月痕迹很浓,脸上皱纹也深,但是那双眼睛却非常清亮美丽,一点都不像她这个年纪的人有的。齐奶奶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油亮亮的,身上的衣服也非常平整,没有一个褶子。
秀瑶忙去屋里见礼问好,齐奶奶就喊隔壁屋里的小丫头,“银花,快泡好茶来。”
小丫头应了,赶紧冲了新茶过来,放在炕桌上。
秀瑶道了谢,就寒暄关问齐奶奶的病情。
齐奶奶笑道:“不是大病,老毛病了,没有大碍的。”
孙郎中看着秀瑶,“最近发财了呢,也不来看我了。”
秀瑶嘿嘿笑道:“孙爷爷,前阵子不是刚来送过盐蒿嘛,家里有事呢,就没总出来。”
齐奶奶在一边问几句家里多少人,爹娘都好之类的话,一边借机打量着秀瑶。
她看秀瑶十来岁的样子,巴掌脸,尖下颌,水杏眼,挺鼻梁,红嘴唇,黑眼眉……嗯,不错的小姑娘。一头乌黑的发,衬得皮肤雪白的,两个脸颊白里透红的,很是惹人喜欢。细溜的身材,比例匀称,窄肩细腰的,看着就好像一株海棠花似的,既俏丽又文静,一点也不像个乡下女孩子。
她笑道:“说起来咱们虽然没见面,可也不是外人了,小儿常说起你们,你们还一起做了生意,我瞧着也挺好。”说着她就让银花搬她的匣子过来。
等搬了匣子过来,齐奶奶也不避讳,就取了一对镶珍珠的累金丝镯子,“这个给你做见面礼,别嫌弃。”
秀瑶可没想到一见面给这么大礼,唬得她连连摆手,忙不迭地道:“齐奶奶客气了,真的客气了,都是齐风给我们帮忙呢,我们都没什么好谢礼送呢,哪里还能要您的东西。”
看她原本文文静静,落落大方的,突然就吓得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蹦跶起来,齐奶奶忍不住爽朗地笑起来。
“哎呀,真是个好玩的小姑娘。”
孙爷爷白了秀瑶一眼,“齐奶奶给你的,你就收下,咱们不兴虚伪的那一套。”
虽然他这么说,可秀瑶还是不敢收,孙爷爷就直接拿过来,拉着她就给她戴上了。
秀瑶咧了咧嘴,心里道:孙爷爷,就算戴,也没有两个镯子戴在一只手上的吧。
她只能心里腹诽,可不敢说出来。
秀瑶忙道了谢,夏天无又把她带来的礼物放下,大家寒暄了两句。
齐奶奶就让她去和小七说话,又想起来什么,赶紧道:“秦姑娘,可要留下吃饭,不许走。”
孙郎中也帮腔,秀瑶盛情难却,只得答应,又叫了秦产和秀丽来给齐奶奶见礼。
齐奶奶也没吝啬,都送了见面礼,一人一只小荷包,里面放着一块压成花型的小银锞子,可以挂着当饰物。
小七就领着秀瑶几个去东厢书房,留下孙郎中陪着齐奶奶说话。
秀瑶和不和小七拐弯抹角,直接将来意说了,让他想办法给打探一下高家庄高兴虎家。
夏天无也凑过来听八卦,他道:“你要是去打听,最好把人什么模样也说说,免得错了人呢。”
秀瑶一想也是,忙道了谢,赶紧拿了笔,画了幅素描,然后说明白她看到的高兴虎什么样,高员外什么样,高大娘子,另外那个高大娘她也画了。
自然不是全像说的,不过是把那些人的特点标出来。
她觉得小七他们人脉广,要打探肯定不是问题的。
小七自然同意的,齐风本来就交代了,只要秀瑶来找他,甭管什么事儿,都一口应了立刻去办的。
但是他还开玩笑呢,“六哥,那秦秀瑶要是让我去杀人放火呢。”
六哥当时正低头给那个黄精怪写信呢,他头也不抬就说了句,“那你就去好了,算我头上。”
小七真是嫉妒得很,不过秀瑶真来找他了,他又欢喜得很,一点也不嫉妒了。
他们商量了一会,小七道:“秀瑶,你可做好准备了,我觉得徐振宜那个人还靠谱的,说话办事,从来不玩虚的,挺聪明实在的一个人。俺六哥都夸他呢。”
秀瑶心里就一沉,基本信了,但是还想小七给跑一趟,他拿来的消息,她就百分百信了。
她拿了钱出来,要给小七车马钱,毕竟跑那么远,一个来回,加上住宿打尖,也不能让小七白花的。
小七瞪了她一眼,“给你办这点事,俺们还要钱?六哥知道还不得踹我呢。”
夏天无也笑道:“秦秀瑶,你要是有钱没地花,还不如给我呢。”
秀瑶真给他,他又撇嘴,说这点不够,等他需要多的时候再开口。
秀瑶几个笑起来。
小七也不等吃了晌饭,立刻就去安排,进去跟齐奶奶说了一下,齐奶奶以为他有急事,让他快去,又让银花拿钱匣子,拿银子给他。
小七嘴里叼了个肉包子,又往包袱里装干粮咸菜,也不让那个小丫头帮忙,嫌女孩子晦气。
他拾掇了一个布袋子,然后就扛着去后院牵马,当时就要走。
秀瑶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发,不过他早点去,她也好放心,也就不说什么虚套的话,道了谢,送他出门了。
夏天无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地道:“这小子还从来没这么勤快过呢,除了他六哥吩咐他。”
秀瑶笑道:“这也是齐风留了话的,让他给我帮忙呢。”
夏天无就歪着头看着她撇嘴问道:“你和齐风关系挺好啊。”
秀瑶一点也不忸怩,大方地道:“那是,你眼馋呀,齐风这人既大方又仗义,和他关系好,好处多着呢。”
夏天无使劲撇撇嘴,没有说话。
晌饭齐奶奶让银花和那个婆子准备得丰盛点,还从外面酒楼买了几个大菜,再加上家里的小炒,也丰盛得很。
可能因为家里来了人,齐奶奶非常高兴,热情得让他们多吃菜,还让夏天无、秦产多陪着孙爷爷喝两盅。
饭后,秀瑶几个略坐了坐,又陪着说了会话,寻思齐奶奶要休息了,他们就告辞。
齐奶奶看起来很喜欢秀瑶,“孩子,知道门儿了,有空常来玩啊。”
秀瑶笑着应了,再三道谢,然后跟着孙爷爷先去医馆。
谁知道一出门,倒是碰上几个骑马的人,他们风尘仆仆的,当中一个还是个姑娘,没有穿裙子,一身劲装,小腰勒得紧紧的,也不知道热不热。
当头是个看起来有点凶恶的汉子,晒得黑红的脸,一脸络腮胡,另外一个可能是随从。
那汉子嗓门粗哑的,“这里是齐家吧。”
夏天无寻思是齐风的朋友,立刻说是,眼睛却扫过那个骑马的女孩子,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生得挺漂亮的,身形健美,马上挂着长剑,看起来还会点功夫?
那汉子拱了拱,“在下范老三,是齐风在漕帮的兄弟,专程来拜会的。”
那女孩子却眼睛一错不错地瞅着秀瑶,她头上插着一支木簪子呢,木簪子上还镶了一颗珍珠,这样就算她头上只有这么一支簪子,也显得非常别致文静,虽然简单,却不寒碜。
秀瑶看她打量自己,就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那女孩子却扬了扬眉,眉宇间三分英气,却也混着几分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