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竟然还有你这样救人的办法?”意老师愤怒的那一声吼,已经隐隐约约、飘飘忽忽地听不大清楚了;事实上,尽管走廊上其实仍旧是一片死寂,但是当数以万计的“地雷”像海啸一般将她吞没的时候,她竟然什么都听不清了——除了她自己不断的高呼声之外。
“……大巫女,现在走!”
最后一声喊之后,她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见了。那一瞬间的昏黑是如此深暗,像有黏性一般将她的意识吸了进去。
“世界上竟然还有你这样救人的办法?”
……朦胧之中,她似乎又一次听见了这句话。慢慢回过神的时候,她才隐约意识到两句话的遣词用句不完全一样,只是被她自己的大脑加工了一下;不过和意老师不同的是,这次的声音听起来轻柔沉缓,不仅没有丝毫怒气,还仿佛有些惊奇又有些想笑。
林三酒蓦地张开了眼睛。
在她重新清楚起来的视野里,一片漆黑夜空如同纯黑色天鹅绒一般,柔柔地歪放着一栋建筑物;在把她吐出去以后,其中一个方方正正的块垒刚关上了门,正在视野中迅速远去、缩小,再一次落回了楼体之内。
她自己的两只脚高高地浮在半空,余光里左边还有一双同样浮起来的脚——略一定神,她才察觉自己的后脖领正叫人抓着,在意识力星空里急速后退。
扭头一看,礼包正在她不远处,以同样的姿势被抓住了领口——只不过他却怕得连眼睛都不肯睁开,小脸缩成了一团。
“大、大巫女?”林三酒看不见身后,试探似的问了一声。
刚才那说话人闻言微微一顿,随即笑了:“……除了我还有谁?”
没错,正是久违的大巫女的嗓音。她的嗓音就像她本人一样,即使是在仅仅一面之缘以后,也能余音缭绕地叫人难以忘怀。
后领子上忽然一松,林三酒急忙稳住身子,顺手抓住手脚乱扑的礼包,立即转头朝她望去。
不管何时何地,你都永远不可能认不出大巫女。
哪怕是被拘禁追击了这么长时间,哪怕正处于记忆正像冰雪一样融化的恐慌中,哪怕是刚刚才脱离了困境——她还是那个大巫女:纤细,优雅,拥有钢铁一般的脊骨,和雾影一般氤氲柔和的笑意。
“你果然听见了,”
林三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找大巫女找了这么长时间,此时猝不及防在生死关后蓦然得见,简直就像是梦一样不真实:“……你果然听见了!”
“当然听得见,”大巫女一笑,眼角几缕纹路像丝绸裙摆一样柔柔荡开了:“那人困住了我,却找不到我,就在分馆内做了改动,连脚步声也能传达到整个分馆的各个角落。更何况你还那么大声喊,快把我耳朵都震坏了。”
林三酒忍不住扫了一眼礼包——后者只是冲她露出了一排小白牙,也看不出他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太好了,”她激动之下,一连说了好几声“太好了”,才终于找到了话说,却也不大顺畅:“我从波西米亚那儿听说了……我找你找了好久!按理说,那人的力量不可能维持这么长时间。清久留他也许还算靠得住——”
“慢慢说。”大巫女嘴角依然微微上挑着,碧蓝眼珠却一点点沉稳冰凉下来,叫人想起潜伏着打量侵入者的云豹。“清久留是谁?”
果然连他也忘了。“自从你受袭之后,一直是他在照顾你的身体。”
“我受到的又是什么袭击?”
交代给波西米亚的口信,看来她是一句也没能成功传达给大巫女。林三酒不得不从他们一行人是如何相遇开始,将荤食天地、“概念碰撞”、以及真面目到现在都不知道的奇异人物,都统统告诉了大巫女;讲的时候,她心下却不免有点惴惴。
假如大巫女要她证明自己的话,那她可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就算礼包在身边也没用——然而在她话音落下以后,大巫女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即平静地说道:“我明白了。”
林三酒有点儿傻了。
“那个,你不怀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