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沈玲珑着急发慌地冲进荷香苑,把正在和白嬷嬷说话的荣王妃吓了一大跳,正要训斥,就瞧见她一张脸惊恐万状,登时心里一突。
“母妃,”沈玲珑正要问,瞥见周围的丫鬟,赶忙把话咽回去,差点咬到了舌头:“你们都退下。”
白嬷嬷觑一眼荣王妃,带人鱼贯而出。
荣王妃敛容肃声:“你这是怎么了?”
“母妃,不能生的到底是谢婉妤还是大哥?”沈玲珑一瞬不瞬地盯着荣王妃的眼睛。
这一路跑来,她越想越不安。假设,假设问题出在大哥身上,那么一切疑惑都有了解释。为什么母妃对谢婉妤这么宽容,宽容的她都有些嫉妒了,她自己也是有儿子的,倘若未来儿媳妇不能生还拘着儿子不和别人生儿子,她可没这么好性子。还有大哥,都说大哥对谢婉妤情深不悔为她守身如玉,可她又隐隐觉得大哥和谢婉妤之间似乎没那么亲密。
荣王妃勃然变色,提高了声音:“你哪里听来的胡话,是不是有人乱嚼舌头?”
见状,沈玲珑脑子嗡了一下,喃喃:“真的是大哥的问题。”
“胡说八道,”荣王妃反应过来,立刻否认:“你大哥怎么可能有问题,你先告诉我,你是从何听来。”
“大嫂告诉我的。”眼下沈玲珑也不敢再不敬地直呼谢婉妤姓名了,问题出在大哥身上,可所有人都认为是谢婉妤的问题,她从来不辩解。想起自己这些年来自己对她明里暗里的挤兑刁难,沈玲珑只觉得臊的慌,死命攥着锦帕。
“她,”荣王妃怒视沈玲珑:“是不是你去招惹她,把她惹急了!”
沈玲珑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荣王妃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指着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要去招惹她,你怎么就不听呢!”
“我哪知道啊!”沈玲珑也觉得自己冤枉,要是知道问题出在大哥身上,她当然不会去说谢婉妤,可她不是不知道吗?不禁埋怨荣王妃:“母妃,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想自己这些年对谢婉妤做的那些事,她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事已至此,知道瞒不下去的荣王妃也不再掩耳盗铃,女儿终究不是外人:“她说的时候,边上可还有其他人?”
沈玲珑不自在地扭了扭:“就我身边几个丫鬟婆子,母妃放心,我已经封了她们的嘴。”
“几个!”荣王妃眼前黑了黑,知情人又多了几个,被这么多人知道,秘密还算是秘密吗?
这一个月虽然风平浪静,然荣王妃夙夜难寐,惟恐哪个人嘴巴不严实漏出风声。这一群知情人就像是悬在他们母子头上的利剑,降落未落。
夜深人静时,荣王妃不只一次暗恨真定大长公主,那般不管不顾地跑来理论,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她都没来得及清场。又怪谢婉妤,毫无预兆地爆发。
现在更恨,谢婉妤这是要做什么,要把儿子的隐疾宣扬的人尽皆知,挽回她的名声不成。
荣王妃一个激灵回神,难不成谢婉妤打的真是这个主意。一旦外人知道问题出在儿子身上,她的名声瞬间就能回来,还会备受赞扬。荣王妃又摇了摇头,真是如此,她这一个多月何以毫无动静,还要儿子签下那个契书。
“母妃。”沈玲珑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神色变幻不定的荣王妃。
荣王妃狠瞪一眼沈玲珑:“把你那几个下人叫进来。”
沈玲珑瑟缩了下,知道自己闯了祸,不敢再分辨,依言叫人。
荣王妃敲打一番,随后,带着沈玲珑去找阿渔。
“待会儿你好好向她赔个不是。”
沈玲珑不自然地点点头,觉得有点儿没脸见谢婉妤。
见了阿渔,沈玲珑红彤彤的脸更红了,眼神发虚。
荣王妃万分歉然:“是我的不是,没和她说明白,以至于她误会了你。”
沈玲珑臊眉耷眼:“大嫂,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我以前有不对的地方,你大人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以前有多讨厌谢婉妤,这会儿就有多愧的慌。
阿渔牵了牵嘴角,笑容透着疲惫悲凉:“你不是第一个那样说我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母妃,难道以后但凡来一个我都要这样解释过去,还是继续打落牙齿活血吞?”
荣王妃心里咯噔一响,忙道:“我已经在想法子了,只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事。婉妤啊,你再给我一些时间,还得再委屈你一阵,不过母妃向你保证,绝不会太久。”
荣王妃好声好气地说情,中心思想就是希望她再像以前那样忍耐,别一言不合就爆沈克己的短。
听得旁边的沈玲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作为妹妹,她希望谢婉妤继续忍下去;可作为女人,她母妃的要求听起来就有那么一点过分了。
沈玲珑选择了沉默,什么话都不说。
阿渔苦笑:“那烦请母妃尽量快一些,我真的不想再被人说三道四了,字字句句如刀,痛入肺腑。”
闻言,沈玲珑的脸火烧火燎地发烫。
“好孩子,委屈你了。”荣王妃怜爱又感激地看着阿渔,整颗心却是泡在黄莲水里。
法子倒是有两个。让谢婉妤借种,还能拿住谢家的把柄,让他们再不敢趾高气昂。只恐谢家不肯依的,她也不敢张这个口。再来给儿子戴绿帽子,心里也不得劲。还有个法子十月怀胎后弄个孩子回来,可又成了混淆皇室血统,还涉及爵位传承,被捅出来那是欺君大罪。
这一个月是愁地荣王妃吃不香睡不好,生生老了好几岁,烧香拜佛求儿子病愈,那就什么问题都没了。
然儿子这病断断续续治了有十年了,荣王妃几乎绝望。
阿渔瞥一眼眼神发苦的荣王妃,心情愉悦。看着他们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
且说许侧妃处,她心潮澎湃地回到自个儿院里,绕着桌子转圈琢磨。就说王妃怎么可能这么心善,合着是她儿子有病,这才对嘛!又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蠢货,以前怎么没往这方面想过。
“快,去把二爷请来。”
许侧妃心情激荡,难以平复。她和荣王妃斗了半辈子,就输在名分二字上,连带着儿子也低沈克己一筹。
后来沈克己越来越出色,还娶了谢氏女,她不得不歇了争夺爵位的心思,也慢慢的不跟荣王妃斗了。
这两年反倒因为谢氏一无所出,那点心思又死灰复燃,利用的好,她就有法子让长房绝了后,让爵位落到自己孙子头上。
不曾想又来一转机,沈克己他是个废人,王妃这把年纪肯定生不出来了。这辈子,许侧妃从来没觉得离爵位这么近过。
荣王府二爷沈克勤入门:“姨娘,你这心急火燎的找我是有什么事?”
许侧妃喜滋滋地和儿子分享了惊天好消息,看儿子还一知半解,许侧妃来气:“蠢货,你以为他只是不能生么,他是不能人道。你想想,他院子里为什么这么干净。若只是不能生,以王妃的性子,早就寻一堆女人来死马当活马医了。他是压根就不行,所以不碰女人。”
沈克勤目瞪口呆,磕巴了下:“会不会是大嫂压着不肯让大哥找别人?”
“这种事她一个做媳妇的压得住吗?”许侧妃啧了一声:“咱们王妃年轻时候那手段你是没见过,她要想收拾世子妃,有的是法子,世子妃哪是她的对手。就说怎么突然改性子了,吃斋念佛做起菩萨来了,感情是作孽太多,报应到儿子身上,她怕了。”
沈克勤久久无法回神,他那高高在上神仙一般的嫡兄,是个废人?
许侧妃喝了一口茶:“说起来世子妃倒是个可怜的,嫁了个废人不说,还当了替罪羊,被千夫所指。”
这一提醒,沈克勤想起了谢家:“可姨娘,大哥还有谢家支持?就算父王知道了,怕是也不会舍弃了大哥。”
许侧妃擦了擦嘴角:“可要是全京城都知道了呢?”
沈克勤心头一震。一个男人不行,那是奇耻大辱,沈克己以后还如何见人。还有他将责任推给世子妃,躲在一个女人身后,必会招来唾骂不耻。
看儿子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许侧妃顿感欣慰,不然她想打人。抬头望了望荷香苑的方向,她眼底射出寒光,严英凤,咱们就来算算年轻时的那几趣÷阁账。
“明儿就是端午,全京城的达官贵胄都要去湘湖……”
五月五日天晴明,一年一度端午节。
天蒙蒙亮,沈克己便起来了。他得赶回城陪家人过端午节,原本昨天就该走的。沈克己低头瞥一眼睡眼惺忪还躺在床上的阮慕晴,眉眼俱是温柔。
穿戴好,沈克己俯身柔声道:“你再睡一会儿,我走了。”
阮慕晴抓着他腰间玉佩,睇了他一眼。
沈克己脸红了红,凑上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望着他红彤彤的脸,阮慕晴笑得花枝乱颤,这古人可真纯情。
沈克己被她笑得不好意思,又见她笑动间,薄被滑落,露出雪白的香肩以及起伏的峰峦,脸变得更红,呼吸渐渐沉重。
阮慕晴眼波一转,张开玉臂抱住他的脖子撒娇。
沈克己赶忙捡起被子裹住她,嗔道:“别闹,我真的要走了。”
阮慕晴嘟了嘟嘴,横了他一眼,不解风情的木头,气呼呼地转过身:“你走你走赶紧走,以后都别来了。”
沈克己哭笑不得,到底是个小姑娘,一时好一时歹。沈克己将她捞回来,温言软语一顿哄,总算是哄得她喜笑颜开,终于可以放心离开。
只离开时已经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
牵着马等候的小厮见自家主子满面春风,会心一笑,不禁多嘴一句:“世子如此喜欢阮姑娘,何不纳了她?”总比这么偷偷摸摸的好,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可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传扬出去,对世子无大碍,对阮姑娘却是灭顶之灾。
沈克己脸上笑容渐渐消失,若是他没有向谢家做下保证,自然可以纳她入门,可他答应谢家不得有另外女子。
但是慕晴的情况不同寻常,只有在她这,他才能做个正常男子。
一想起如何安排阮慕晴,他也茫然无策,不知该如何是好,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