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里。
抱着丝被趴在草席上的赵铁妞闭起眼,暗道你这次总该玩完了吧?
她美滋滋地等去良久,睁开眼,略微转头,用余光饶有兴致地看着鼻息粗重的兴公乐,玩笑道:“都说医者无论性别,一视同仁,你倒好,眼珠子凸得跟什么似的,难不成,你是个庸医?”
一手帮另一手捋着袖子,举针不定的兴公乐哑然尬笑,摇摇头,又默念数十遍清心咒,眼神终于澄净如初,示意赵铁妞重新趴回去,深吸口气,指针在她光洁的后背接连狂点。
上面那哀嚎模样的人脸,限制在蓝色长针散出的细微涟漪中,如兽困笼,只能在背部这一亩三分地躲来躲去。
眼泛迷蒙光雾的兴公乐不急不缓,落针有神,很快,书箱里预备的整筒蓝针,被他挥霍大半。
当最后一根针落背,兴公乐翻指成决,轻喝一声:“赦!”
话语落,赵铁妞背上‘成林’的蓝针骤放光芒,形成自作乾坤的星图,光线扭曲,密密麻麻的奇异纹路,围着颓靡的鬼面快速交织。
呲……
带着怪香的青烟,升腾而起。
兴公乐闭着眼沉下灵识,仔细观察赵铁妞的体内各处,少顷,他叹口气,将那些蓝针召回竹筒,动动手指,把关紧的房门也打了开来。
等候多时的众人一拥而进。
看了眼已经穿好衣衫,精神焕发的赵铁妞,扶南阳喜问道:“她现在,是不是好了?”
兴公乐摇摇脑袋,道:“哪有这么容易,万事都讲究循序渐进,对救人这种精细活来说更是如此。她的体内,还有一枚极难收拾的种子。”
扶南阳皱紧眉头,妙圣出口极难,那定是非常棘手。
见他愁眉苦脸,兴公乐安慰道:“南阳伯伯不用担心,这只是暂时而已,若是借助我青上古城的‘无真阵’,也不过弹指可灭。”
这话不可谓不狂,但扶南阳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他们需要出一趟远门啊。”
想起一事,他问道:“公乐少侠,依你看,被搜神法中途而废的人还有得救吗?”
“简单,”兴公乐自信颔首,转而疑惑,“这次,又是在场的哪位仙子所犯?”
“不是这里的人,也非我门弟子,是我们在秘境里捡来的投影之身。”扶南阳神情古怪。
“投影之身?”兴公乐大感惊奇,随即面容平淡地挥了挥袖,“既然与你们无瓜无葛,不救。”
满肚子苦口婆心的扶南阳劝道:“公乐少侠……”
兴公乐摆手打断他的话语,无悲无喜道:“我与扶疾兄有过命的交情,且舍……救他自是义不容辞,至于方才那位仙子,我料想着与你们走得亲近,又问心有愧,出手也是不含糊的,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怎劳得动我?有句话说得好,肥水再怎么流,也流不到别家田里去。”
扶南阳张嘴欲言,终究不敢强求。
……
外门议事厅。
瞧见自家夫人又在大包小包地挑拣物事,坐在一旁饮茶的扶南阳乐呵呵道:“蝴儿啊,这次有剑仙坐镇,用不着春宫图了吧?”
京蝴罔若未闻,自顾自收拾着一摞摞的崭新书籍,放进温言的储物法宝里,数量,种类,比之前还有过之无不及。
扶南阳无奈地捂着眼睛,不忍再看这辣人眼睛的一幕,无聊一阵,便坐直身子,扳着手指细算日子,未久,他喃喃道:“今日刚好夏转秋,距千年灵潮现世,还一个半月,也不知他们来不来得及。”
“时间长得呢,瞎操这心干什么,”京蝴拍拍手,接着示意灵鸳过来,将三件储物法宝交到她手里,又附耳说了几句。
灵鸳不断乖巧点头,口中说着明白之类的话语,不多时,她兴冲冲地小跑而去。
虽竖起耳朵,但听得不甚真切的扶南阳好奇道:“夫人,你和灵鸳说了些什么,这孩子的表情,怎么跟捡了宝似的?”
京蝴微微一笑,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
“猜来也是有关疾儿的事情,我又不是呆头鹅。”扶南阳站起身,领在前面,“走吧,送送他们。”
京蝴嗯了一声,拎着碎步上前,牵住夫君的大手。
……
牌坊处。
扶南阳向兴绿郑重地做了个道揖,温声笑道:“他们生性顽皮,还望兴绿兄多多担待,照应一二啊。”
“哎,说这话干什么?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兴某人虽不是一言既出,便驷马难追的人物,但只要归我管的事,定会责无旁贷的,南阳兄放心就是!”浮在半空的兴绿,咚咚地拍着湿了大片的胸口,语调飘忽,显然没少喝。
“如此甚好,”扶南阳拱拱手,转头想跟远游的弟子们交待几句,转念一想,之前已经翻来覆去说到通透,也不再多说,摆摆手,“早去早回。”
众人躬身应是,整齐地升上了天空。
等他们隐于茫茫天际,站在原地的夫妇才缓缓挪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