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洪武年间,虽兵甲已足,天下已定,但是战乱之时由流民组成的匪寇,仍然出没于江湖之中,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原本这些匪寇也是被压迫的苦命人,但是因为长时间的打家劫舍,他们已经脱离了基本的保甲制度。没有土地,没有户籍,只能靠继续打家劫舍来维持生活。还有一些有土地的民户,平时种地务农,闲暇时组成匪寇,专门截杀路过的商户和旅人,完事后又拿起锄头化整为零,让官兵无从查起,束手无策。
有匪寇横行,自然也有镖局一路护送。镖局一般都是由一群习武之人组成的,专门为长途送货的商贾提供保护。龙威镖局就是这样的一个组织,镖局的驻地在扬州,专门收录习武之人和解甲归田的军人,在江湖之中颇有威望。
与其他的镖局不同,龙威镖局的创始人曾是为大明打过天下的军人,受其影响,镖局在走镖时,不常用冷兵器,而是每三人便有一个火器,或是鸟铳,或是火铳,均有百步的射程。剩下的两人,都装备刀枪、盾牌,保护火器单位不受近战的威胁。
火器加上刀枪盾牌,遇上那些乌合之众的匪寇,自然是无往而不胜。故龙威镖局也赢得了天下第一镖局的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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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正值四月天,龙威镖局的一拨人,正护送着一批“红货”,从扬州往西去。此次护镖,龙威镖局有二十余人,七八支火器,分坐于各个货车上。货车上载的全是高级的丝绸锦缎,十分值钱。正因为如此,这一镖让各位镖师一路都十分警惕。
此次的镖头名叫雷虎,是一名解甲归田的军士,十分擅于使用鸟铳。他头上没有一丝的头发,顶着一个十分光亮的脑袋,但是却杀气十足——战场上杀人无数,已经让他不怒自威。此时雷虎手里端着鸟铳,腰间别着火药袋子和铁砂袋子,警惕地环视四周。
在镖局之中,他也算是一个有威望的老手,新人们都称他为“雷爷”。此时,与他坐在同一个运货马车上的新人镖师凑了过来,提醒道:“雷爷,前面就是杀人凼了。”
雷虎顺着新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前方是一片低洼处,路的两旁都是长满树的丘陵,十分适合埋伏大队人马。之所以这里叫“杀人凼”,是因为此处是这条商路最凶险的地方,山贼最喜欢在此处截杀过路的商队和旅人,尸骨累累,杀气重重。
眼看队伍就要进入杀人凼了,雷虎扯开了嗓子向前后的兄弟吼道:“弟兄们,前面就是杀人凼了,都给我擦亮眼睛,小心贼寇。”
话音刚落,几个端着鸟铳的镖师都解开了腰间的火药袋,往鸟铳里装起了火药。
镖局和贼寇,二者一正一邪,互相对立。虽然没有什么合作上的联系,但是当二者遇上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些隐秘的对话。对话的内容一般都是江湖上的黑话,或是威胁,或是恐吓,就像在战场上两军对垒的时候,总有战将出来阵前叫阵。
车队还没有驶入杀人凼的时候,雷虎就已经注意到了,杀人凼周围的树林里没有任何的鸟叫声和人声,静的出奇。雷虎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军人的直觉告诉他,此处静的出奇,必有伏兵。
正当所有镖师都被这个眼前这安静的景象所迷惑时,雷虎压低了声音,沉沉地说了一句:“并肩子们,前方风紧,准备一战。”
雷虎是军人出身,说的话也是一半黑话,一半军令。虽然周围十分安静,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但是众人没有怀疑他的命令,纷纷亮出了刀枪,刚刚装好火药的鸟铳手也给枪膛里装进弹丸或铁砂,一股临阵的紧张气氛瞬间在车队中蔓延了开来。
车队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缓缓驶入了杀人凼,周围仍静得出奇,镖队中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警觉地环顾四周。
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在树林中响起,打破了寂静,“好清的一碗水哟!”
这是一句黑话,意思是“好值钱的一批货物”。
此黑话一出,完全验证了雷虎的猜想,道路两旁的树林中埋伏着一批贼寇,正在垂涎这批“红货”。
但是镖队中的人却面面相觑,新人们听不懂黑话,根本不知道此时的状况。只见镖头雷虎清了清嗓子,同样用黑话回应这个声音,“铁打的碗装滚水,怕你喝着烫嘴(我们的防御固若金汤,不要自讨苦吃)。”
“并肩子,是哪座山头的点子?(兄弟是混哪里的?)”
“南北贯通,东西横行,扬州城里,龙威镖局!”
龙威镖局威名一出,林子中的声音陷入了沉默。
可是这群劫匪没有放弃的意思,他们仍然想要从中得到好处。过了一会儿,一句黑话又从林子中传了过来:“并肩子,江湖路坎坷,若不是兵荒马乱,遍地哀鸿,谁愿意落草入了伙?一碗水端出来分兄弟们喝一口,权当行行好。”
雷虎朝着林中反驳道:“放你娘的屁,如今天下太平,人寿年丰,正经人家靠着勤劳耕耘就可以吃饱穿暖,只有你们这群滥杀无辜的猪狗,还在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林中也骂道:“软硬不吃的家伙,今天咱就是拼了命也要扒了你们的皮,此地就是尔等的葬身之处!”
话音刚落,路旁近在咫尺的草丛里,几名蒙面劫匪一跃而出,挥舞着片刀爬上了货车。
劫匪的这一下杀得出其不意,众镖师的注意力全在林子里,完全没有想到路旁会有伏兵。只在片刻,几名镖师就被抓下了货车,死于乱刀之下。
“鸟铳手,开火!”雷虎怒吼了一声。
“砰!砰!砰!”枪声一声接一声地响起,这些鸟铳手也都弹无虚发,射出的铁砂和弹丸准确地将那几个从草丛跃出的劫匪击毙。
“下车步战!”雷虎继续命令道。话音刚落,众镖师纷纷下车。他们训练有素,在地上娴熟地摆起了阵型,阵型每三人一组,两名手持刀盾、一名手持鸟铳,两名刀盾手将鸟铳手护在身后,以便发挥鸟铳的威力。各组分别护卫再车队两侧,固若金汤。
不一会儿,鸟铳手们已经装好了火药和弹丸,准备随时再来一轮齐射。
此时,林中响起了杀喊声,数十名蒙面的劫匪手持着兵器蜂拥而出。
见到如此阵仗,这些年轻的镖师瞬间就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队伍中的气氛异常的紧张。鸟铳手们紧握着武器,额头上开始冒出了滴滴汗珠,但是没有一个人擅自开火——大家都在等着雷虎镖头的命令。
此时的雷虎镇定自若,面对着这几十号冲杀过来的蒙面劫匪,他丝毫不惧,而是在冷静地丈量着目标的距离,等到敌人进入鸟铳的最佳杀伤范围内,他才会下令开火。
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劫匪们几乎没有理智,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冲向了车队,他们的人数是镖队的两倍,这给镖师们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年轻的镖师们眼看着敌人越来越近,内心也越来越紧张,但是没有一个人轻举妄动,大家仍然在等待着雷虎的命令。虽然是一个镖队,但是在雷虎的训练和率领下,他们更像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