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徐春儿应声望去,目光所及之处,有一条潺潺的小溪,那汉子正赤裸着上身站在溪水里,他不再是披头散发,而是简单地将长发扎在脑后。他正给老马刷着皮毛,岸边正放着他的那个光亮的酒葫芦。
“怀远,赶紧过来洗一洗身子,瞧你都脏成什么样啦!”汉子呼喊着,身旁的老马正安静地站在水中。
“不了,大哥!”徐春儿连忙摆手,“我……我怕冷。”
听见她如是说,汉子笑了笑,回过头去继续给老马刷洗着皮毛。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景象让徐春儿大吃了一惊。那汉子的背上,不知道有多少条明晃晃的伤疤,有些伤疤狰狞可怖,有些伤疤细碎繁多,这些伤疤就像一副铠甲一般,紧紧地依附在汉子的背上,徐春儿根本无法想象眼前的这个人究竟经历过什么。
不一会儿,汉子洗完了,他牵着马儿,提起铁枪,拿起了酒葫芦走了过来。徐春儿揭下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递给了他。
“上马吧,我走在前面牵着马。”汉子开始穿起了衣物。
“我们去哪?”徐春儿一脸茫然。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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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初升,京师城郊,府军卫校场之上。
数千的军兵正在操练,作为一股禁军精锐,他们军容严整,杀声震天,气势磅礴。这操练声连在京师另一端的人们都可以很清楚地听见。
校场的最深处,是各个千户、校尉集会的大殿,大殿之上的牌匾被用十分刚劲的笔法写了四个大字:军威浩荡。
牌匾之下,府军卫指挥使、羽林卫指挥使、金吾卫指挥使坐成一圈,几名带刀甲士守在大殿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圈中一人正低着头跪着,瑟瑟发抖不敢说话。这人正是丢下徐春儿逃跑回来的武总旗。殿外大军的操练声盖过了京师的喧闹,同时也盖过了这里的秘密谈话。
府军卫指挥使沈大人正襟危坐,俯视着武总旗,“你的意思是,一个用九尺铁枪的人半路杀了出来,抢走了徐春儿?”他表情无比严肃,严肃之中又透露着浓烈的杀气。
跪在地上的武总旗不敢抬头,只是缓缓说道:“回大人,此话千真万确。”之前在随从面前十分威严的武总旗,到了这里也变得颤颤巍巍、小心翼翼了。
“你们有多少人?”沈大人又问道。
“回大人,总共十七人,可是那徐仲叔的家丁”
“废物!”沈大人打断了他的话,“都是废物。区区一个黄毛丫头都抓不回来,你们还能干什么?”沈大人并不关心武总旗死了多少兄弟,他只关心任务的完成与否。
武总旗即刻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惊恐地说道:“指挥使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再给下官一个机会吧。”
沈大人没有一丝怜悯,他向外招了招手,命令道:“来人,把这厮拖下去痛打八十军棍,再给我扔到最深最黑的那间牢房里。”
八十军棍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打轻了半身不遂,打重了当场毙命。就算武总旗侥幸挨过了这八十军棍,还有那一间最深最黑的牢房等着他,一进去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不知多少人被打的皮开肉绽,然后扔进那间牢房,在哀嚎中绝望地死去。
沈大人话音刚落,殿外就走进来了两名带刀甲士,一左一右架住了武总旗,拖了出去。
可是那武总旗却不甘心,他对着指挥使大人大声恳求道:“饶命啊大人,您就看在我出生入死那么多年的份上,饶了小人一命吧!让小人继续为大人效命啊!”
武总旗这么一说,真的让沈大人短暂考虑了一下。他随即扬手道:“那就当众打二十棍,不要扔进牢房。”他说得很清楚,生怕下面的人听错了。
武总旗一边被拖出大殿,一边谢道:“多谢指挥使大人,下官今后一定肝脑涂地,报效大人!”
看着武总旗被拖了出去,一直在一旁沉默的羽林卫指挥使说起了风凉话:“此前抓徐仲叔的时候,放跑了一个人,现在不仅没把那小丫头抓回来,还折了那么多兵。呵呵,你们府军卫可真行啊!”
金吾卫指挥使道:“中军都督府的意思是要咱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徐仲叔一家人,让他们看起来像畏罪潜逃。这下可好了,不仅放跑了徐仲叔的女儿,还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沈大人露出了一丝不悦,道:“二位指挥使大人,今次请你们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取笑我,而是一同商量对策。”
“怎么?连抓一个小姑娘都要我们来商量对策?”
“当然不是,今次请二位来,是为了一件要事。”
“何事?”二位指挥使同时问道。
沈大人先是四下里望了望,接着压低了声音对着二位指挥使说道:“司礼监掌印太监上官尧今天要来这里和我们商讨捉拿徐仲叔的事。”
“什么?”二位指挥使满脸疑惑,“司礼监不是该管宫里的事吗,管徐仲叔的事作甚?再说抓徐仲叔不应该是由刑部和大理寺来干吗,来找我们做什么?”
沈大人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掌印太监亲自来此,可能是另有原因。不过请二位大人放心,司礼监是皇上身边的人,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们抓了徐仲叔,不然的话我们可能早就身首异处了。”
羽林卫指挥使和金吾卫指挥使思索了片刻,觉得沈大人说的不无道理,随即又问道:“司礼监来此商榷,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沈大人道:“所以今次请来二位,就是为了此事。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上官尧昨日差人来禀,说是今天要来府军卫找我们商讨捉拿徐仲叔的事。现在咱还不知道那上官老贼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所以先统一说辞,等那上官尧来了,也好应对。”
“嗯。”二位指挥使大人一同点了点头。
沈大人补充道:“若是那上官尧问起徐仲叔的事儿,咱们就一概说不知道就行了。其他的,二位大人随机应变。”
与此同时,殿外的值日哨卫来报:“司礼监掌印太监上官大人带人来见。”
沈大人心中暗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问值日哨卫:“上官阉竖带了多少人马?”
“禀大人,加上上官大人总共只有六人。”
沈大人随即对二位指挥使说道:“走,出去会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