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到底年纪小,虽然一贯跋扈,但在王爷面前总要收敛一二,纪长史脸色严肃起来,她就觉得不好继续咄咄逼人了,便不再多言,向渝王行礼告退。
临走时又想起一事,“兵部尚书虞大人不知怎么回事,总是和真人不对付,我们真人要做的事情,不论是什么,他都要反对阻挠一番,真人说虞大人是朝廷重臣,她不好与之太过计较,因此还要烦请王爷方便的时候劝劝虞大人,莫要心思太重,看谁都像别有用心,当此家国危难之际,还是应当以同心协力,共御外辱为重。”
渝王对此也十分无奈,摆手命人带百草退下。
待他们走后便对纪长史说道,“虞尚书担心僧道误国,所以对顾真人会有所防备,这是他的一番忠贞爱国之心,本王自是能够体谅。但本王如今能依仗的也就这么两个半人,他们两个若一直这样针锋相对下去,却是麻烦。要么你哪日再去劝劝他。”
纪长史苦笑,“属下对此只怕是无能为力啊。我早就去劝过了,奈何虞尚书是个极有主见的人,轻易不会被说动,我上一次说得口干舌燥也没劝动,他对顾真人还是很不以为然,反过来让我提醒王爷莫要轻信这些旁门左道之人。”
渝王皱皱眉,“虞岘怎么如此油盐不进你让他去打听打听顾真人闭关前为京畿百姓祈雨的盛况,不是我们替顾真人吹嘘,那是真有其事。”
纪长史无力道,“我早说过了,但虞尚书说那时候京畿之地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下雨,本就该下了,未必就是顾真人祈雨之功。还说当时他正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一个田间老翁,也曾信誓旦旦地告诉他,说民谚有云:云彩往南跑旱船,云彩向北下大雨,让他看天上的云都在往北飘,说不出三日必要下大雨。顾真人在这个当口祈雨,怕不是也懂得一些民间观看天象的法门,知道快要下雨了,这才顺势而为,哄得大家都以为她有高深法力,这当是江湖中人行旁门左道时的惯用伎俩。”
渝王听得无言以对。
若不是亲身经历过顾真人祈雨时的震撼场面,只怕他也要被虞尚书这套有理有据的说辞说得起了怀疑之心。
最后只得无奈慨叹一声,“一个两个都是有主意的,这也太难管了”摆摆手,“只要别闹得太厉害干脆就随他们去吧。”
主要是不随他们去自己也管不了了。
反正虞尚书是忠贞贤臣,顾真人是当世高人,两个都不是假的,总不至于真的因为互相看不顺眼就做出什么不顾大局的事情。
与此同时,石韵也在对系统抱怨,“神机营这伙人也太难管了,当初我去三千营的时候都没费这么大劲儿”
当初她去三千营时,十分的痛快利落,比试了三场就将夏指挥使的气焰彻底打压下去,夏指挥使下面的一干武将也都夹起了尾巴,在她面前都老老实实,不敢轻易造次,她再顺势调教调教,就能顺理成章的全部收归麾下。
神机营的却是一伙刺头,仗着兵部尚书虞岘肯替他们撑腰,前脚被她带着赤鸢橙鸢等人收拾住了,后脚竟然还敢去告状
简直是岂有此理。
害得她还得从头再将这伙将官们收拾一遍,费时费力的不要太烦人。
一直折腾了个把月,神机营的一众将官们才勉强肯听话。
系统客观分析道,“那不一样,你去三千营的时候毕竟有渝王亲自坐镇。这次来神机营,一来没有亲王跟着压场子,二来估计朝廷众臣也不放心让你再接管一个大营,兵部那边恐怕早就私下知会过,让他们想办法把你排挤回去。”
石韵现在脾气有些大,听了这话就气得一敲桌,随后眉毛一挑,傲然对系统道,“那又怎么样这个世道,强者为尊,他们最后还不是得服服帖帖听我的话。”
她这会儿正歇在神机营中,按照老规矩,霸占了神机营薛指挥使的营房,门外值守的,除了几个心腹尼姑兵之外,还有神机营的几个将官,都是新近才被收服的。
只因顾真人的手段太过厉害,他们从身到心都被打击得够呛,所以个个诚惶诚恐,值守也守得兢兢业业,一听到房内有动静就立刻凑到门边小心问道,“真人”
石韵哼了一声,淡然道,“没事。”
那几人不敢多问,便又安静退开。
系统现在已经有了经验,知道只要石韵表现得霸总气十足,那她就是进入羽人状态了。
立刻提醒道,“放松,放松,态度柔和一点。”
石韵抬手揉揉太阳穴,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完全柔和不下来了。
当霸总的感觉十分之好,会让人上瘾。
或者说当强者的感觉十分之好,可以肆意霸道,随心所欲,会让人上瘾。
她现在甚至都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羽人体质在作怪,还是她的内心深处也在渴望成为强者,所以潜意识里就不愿自我控制。
前两个月闭关的时候还能眼不见为净,现在置身军中,手下的兵越来越多,势力越来越大,藏在血脉里的野心和欲望便又开始躁动起来。
她要站得更高,要变得更强,要建功立业她要睥睨世人,要独霸一方
系统觉得她这个状态太危险,郑重提醒道,“千万不能放纵自己,要尽全力控制情绪不然你就危险了”说完又重点提示,加重了语气,“真的危险”
羽人的潜力太过强大,如果任其发挥到极致,后果将十分可怕,不但身体会因承受不住而彻底崩溃,精神也会受到巨大影响,很有可能在追逐强大的过程中迷失自我。
到时就算自己带着石韵抽离这个世界,恐怕也会留下后遗症。
石韵浑身一凛,顿时清醒了不少。
知道两岁的顾虑不无道理,纵观古今,许多独裁者强大的表皮下隐藏着的都是疯子的本质。
疯狂杀戮,冷酷无情,为了达成目标,一切道德和法律都能被他们肆意践踏。
她绝不想变成疯子。
因此郑重点头答应,“嗯,我一定努力控制。”
由于有了这个铺垫,等百草带回她要的那批军械至少还得半个月才能备齐的消息时,石韵也没着急。
第二日一早,把神机营的薛指挥使叫来,心平气和地交代了一下营中的事务,然后说道,“咱们向朝廷要的那批军械迟迟准备不出来,我打算回京城住几天,方便每日去拜望渝王,这边大营里中的事务就交给你了。”
言下之意是她准备亲自去找渝王催一催。
薛指挥使前些日因不了解顾真人,还曾对她横眉冷对,爱答不理过,后来吃了个大教训,才晓得是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活该被收拾。
如今对顾真人真是既敬且怕,死心塌地遵从了渝王的安排,将顾真人当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他是正儿八经的朝廷高阶武将,眼光和见识都与百草和赤鸢等人不同。
百草和赤鸢等人对石韵是无条件服从,石韵说什么就是什么,绝不多想多问。
薛指挥使却是要想一想的,想过之后还能出出主意再提提建议。
这时听了石韵的吩咐后就忍不住提醒道,“真人,大营这边有我在你尽管放心,只是渝王殿下那里咱们还是委婉点好。”
石韵,“渝王是自己人。”
渝王待她不错,敢于信任重用,她也能替渝王独当一面,担起不少事情,两人属于互惠互利的关系,算得上是自己人。
薛指挥使赔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只不过渝王殿下的身份只怕很快就要有变动,真人便算和王爷交情深厚,也应当再敬着些才好。”
石韵看他一眼,“怎么说”
薛指挥使踏上一步,低声道,“前些日不是传回来确切消息,说陛下还活着,只是被俘了。”
说着四下看了看,将声音又再压低了几分,“朝中大臣们担心蒙古人会以陛下为质,要挟镇守边关的将士开关投降。前日兵部得了宣府守将八百里急报,随战报送来的就有一封未拆封的书信,说是蒙古人送去的陛下御笔,要他即刻开关放行,镇守大同的李总兵自称分辨不清真伪,便将书信直接送回京城,请朝廷定夺。”
石韵蹙眉,“竟有这种事。”
薛指挥使答道,“是啊,这样下去如何得了因此朝中奏请渝王殿下继位的呼声更高,只怕过不了几日便要定下来了,到时渝王殿下便要变成了皇帝陛下。真人虽是当世高人,但对皇上的态度委婉点总没错。实在不行,那些军械晚几天就晚几天吧。”
石韵微怔,眯眼看薛指挥使,目光中有些不明情绪在涌动。
前些日也听说了朝中大臣有意让渝王继位,却没想到定下来的这么快。
薛指挥使被她看得有些紧张,只觉得顾真人的目光中似有一道光芒划过,将她那双美目衬得格外动人,却又很有威慑之意。
石韵在心中对系统说话,语气很平和舒缓,内容却有些劲爆,“渝王要是能登基,我就应该也能弄个摄政王当当,一起上朝受百官朝拜。”
系统,“”
石韵不等它回答,又迅速说起了别的,“这些大臣们天天嚷嚷着要忠君爱国,我看他们忠得也有限。这招釜底抽薪还真是厉害,转眼就将蒙古人手里的人质从皇帝变成了太上皇,份量大打折扣。效果是不错,只不过他们就不管寰庆帝的死活了”
系统,“”
系统想敲桌
你话题转得再快也不能遮掩你竟然野心膨胀到想当摄政王的事实
说好的要认真控制情绪呢
薛指挥使看石韵面色深沉,半天不说话,便轻声问道,“真人”
眼前一花,石韵已然起身向外走去。
边走边道,“谁也不知道蒙古人什么时候会打过来,备战之事十万火急,刻不容缓。既是渝王要继位,那这事儿就更该找他才对。”
薛指挥使还想再劝,追了两步,“真人”
石韵却摆摆手,淡声道,“行了,我心里有数。”
薛指挥使便不敢再多说,停下脚步,眼睁睁看着她飘飘若仙的身影迅速走远,仿佛是比平日里的速度还要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