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汶低头想了片刻,肃然开口:“何为正,何为邪?师傅在教导我们时,从不以正邪之论行事。
若单以正邪而论,那也太浅薄了。况且这本来就是无从界定之事,以弟子的为人处世,定会与素素同心同德。”
王含章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心里暗暗想道:我从前还教过他们这些?竟是半点也想不到了。
他这些年教导弟子,几乎是想到哪说到哪,没有章法,天马行空。
所以一些说过的话,他早已记不清了。
王含章道:“徒媳的出身门第,从不在我的考虑之内。师傅关注的只有两点,第一、她是否是良善之人。
这非是让她纯洁如白莲,不敢见血那种。而是不能心性狠毒,罪恶滔天。在江湖中行走,杀人不算什么,但所杀的当是该杀之人,而非无辜之人。
第二,你与她是真心相爱。”
听到这句话,本来低头听训的张汶忽的眼眶一热,两行热泪“啪嗒”滴在桌上。
“人来这世上走一遭,短则几十年,长不过百年,若不能有一真心相爱之人伴有余生,那也太残酷了些。”
“这两点,不只是你,其他的弟子我也同是这一要求。为师不求你领江湖风骚,闻名当世,只想你们可以平安顺遂的过完这一生,也就是了。”
说完这些话,王含章才突然有了做父亲,做长辈的心态。
教导弟子们这么多年,一直把他们当成小孩子,懵懵懂懂,不谙世事。
但一眨眼,他们却都能在江湖上闯出些许名头,行事也能周全章法,这时间,也过的忒快了些。
他话说完,房里一时沉寂下来。
王含章缓缓心情,又道:“既然你们是真心相爱,那么剩下的就交给师傅吧。择日不如撞日,趁着鹰王在此,我为你提亲。”
张汶猛然起身,撩起衣袍“扑通”跪倒在王含章面前,“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然后带着哭腔说道:“多谢师傅。”
王含章把头转到一边,摆摆手,“出去吧。”
张汶回房,呆愣愣的坐到床上,脑中回想起师傅教导他们读书、习武过程中的一点一滴。
日出东方,他们在红彤彤的朝阳下扎着马步。
烈阳高照,他们在葱郁的竹林间朗朗读书。
疾风骤雨,师傅教他们感悟天地大势。
……
许许多多的画面温润着他的心,将他从一个傻乎乎的农村娃娃,教导成一个知诗书、懂武艺,拥有强大自信心的俊才。
张汶怎能不感激。
今日听王含章说出这样一席话,他看到师傅脸上的皱纹……
……
师傅脸上没有皱纹,并且一如当年那般年轻。
感怀浓烈的情绪突然一顿,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张汶突然觉得,这些事,师傅可能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