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连喝三杯,喝完后只觉得痛快酣畅,不禁笑了起来。
西首座上一条大汉回过头来,两道冷电似的目光霍地在他俩脸上转了两转。
二人一齐看去,只见这人身材魁伟,三十来岁年纪,身穿灰色旧布袍,已微有破烂,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王含章心想:这便是了,果然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段誉心底暗暗喝了声采:“好一条大汉!这定是燕赵北国的悲歌慷慨之士。不论江南或大理,都不会有这等人物。似这条大汉,才称得上‘英气勃勃’四字!”
那大汉桌上放着一盘熟牛肉,一大碗汤,两大壶酒,此外更无别物,可见他便是吃喝,也十分的豪迈自在。
那大汉向段誉、王含章瞧了两眼,便即转过头去,自行吃喝。段誉正认了弟弟,意气风发之际,便招呼跑堂过来,指着那大汉的背心道:“这位爷台的酒菜帐都算在我这儿。”
那大汉听到段誉吩咐,回头微笑,点了点头示谢,却不说话。段誉也不在意,顾自和王含章交谈吃喝。
又喝了三杯酒,只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响,走上两个人来。前面一人跛了一足,撑了一条拐杖,却仍行走迅速,第二人是个愁眉苦脸的老者。两人走到那大汉桌前,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那大汉只点了点头,并不起身还礼。
那跛足汉子低声道:“启禀大哥,对方约定明日一早,在惠山凉亭中相会。”
那大汉点了点头,道:“未免迫促了些。”
那老者道:“兄弟本来跟他们说,约会定于三日之后。但对方似乎知道咱们人手不齐,口出讥嘲之言,说道倘若不敢赴约,明朝不去也成。”
那大汉道:“是了。你传言下去,今晚三更大伙儿在惠山聚齐。咱们先到,等候对方前来赴约。”两人躬身答应,转身下楼。
这三人说话声音极低,楼上其余酒客谁都听不见,但段誉和王含章内力充沛,耳目聪明,虽不想故意偷听旁人私语,却自然而然的每一句话都听见了。
那大汉有意无意的又向王含章二人一瞥,恰好与王含章四目相对,突然间双目中精光暴亮,重重哼了一声。王含章眼中灵光乍现,但已落于下风,开口道:“这位兄台,请过来同饮一杯如何?”
他的语调略有奇特,入耳更觉奇怪。
那大汉却不以为意,笑道:“也好。”段誉立刻吩咐酒保拿来碗筷,移到这边席上,请问姓名。
大汉笑道:“兄台何必明知故问?大家不拘形迹,喝上几碗,岂非大是妙事?待得敌我分明,便没余味了。”
段誉笑道:“兄台想必是认错了人,以为我是敌人。不过‘不拘形迹’四字,小弟最是喜欢,请啊,请啊!”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那大汉微笑道:“兄台倒也爽气,只不过你的酒杯太小。”叫道:“酒保,取两只大碗来,打十斤高粱。”
那酒保和段誉听到“十斤高粱”四字,都吓了一跳。酒保陪笑道:“爷台,十斤高粱喝得完吗?”
王含章道:“既让你拿你便去拿,拿来自然喝的完。”
那大汉笑着点头,道:“这位公子爷请客,你何必给他省钱?十斤不够,打二十斤。”
王含章道:“三个人,该打三十斤才是。”
酒保慌道:“是!是!”过不多时,取过三只大碗,一大坛酒,放在桌上。
那大汉道:“满满的斟上三碗。”酒保依言斟了。这满满三大碗酒一斟,段誉登感酒气刺鼻,有些不大好受。他在大理之时,只不过偶尔喝上几杯,那里见过这般大碗的饮酒,不由得皱起眉头。
王含章却习以为常,他常在外巡视店铺,自然少不得酒局,年纪不大酒量可不小。
那大汉笑道:“咱们先来对饮十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