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操看着眼前闭着眼仍微微蹙眉的男子,心中不觉一痛,此时的陈晨,像极了小时候的那个在一旁静静看书,听着自己奏琴的公子,看到头疼处,眉头微微蹙起,然后说一句:“换曲。”
大概是在梦里吧,那些原本应该是被尘封的记忆,又开始在陈晨的梦里浮现,公子,你可知道,为了你的一句换曲,我曾把集天下名家之作的《乐琴谱》中的那些曲子,学了个遍。
起琴,这一曲唤作,喜相逢,公子,梦中的你,可否展开你的双眉,这世间太多烦恼,我愿与你分担些许。
陈晨的双眉果真展开,他双眼睁开,嘴角上勾,评了一句:“好一曲《喜相逢》,与你相逢,甚喜。”
听得这话,琴操瞬间停下了奏曲,双眼看着她的公子,眼中有迷茫,有期盼,也有一丝丝的忐忑不安。
而此时的陈晨却变得十分茫然,像是突然又变回了之前的那个小酒鬼。
“我头好疼,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好像……”陈晨抬头,看着琴操望向自己的眼神,只觉像极了梦里的那个姑娘,梦里的自己动心的姑娘,可梦毕竟缥缈,越想捉住,却越捉摸不到,只是有一种直觉告诉自己,这不是梦,这就是自己记忆中,丢失的那十年。
琴操像是提问,却又自信满满,说了一句:“梦中的你,是个公子,名唤作熙予,对吗?”
陈晨抬头,望向眼前这个初次见面听曲时,就让自己不知觉间双眼凝视着的姑娘,点了点头,然后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问一句:“你怎么知道?”
姑娘勾起嘴角,正欲回答时,宋笑笑走了进来:“小公子,那个老酒鬼来接你了。”说罢,将姑娘拉出房内,琴操边退边看着陈晨,像是在她心里这世间最值得看着的人儿就是他了。
老酒鬼走进房内,看着陈晨,露出古怪笑意:“你小子不是说那心儿柔不算得甚么烈酒吗,怎么你喝完没多久就睡得跟咱那老马一样,他娘的叫都叫不醒。”
“这……这不是因为我疲乏吗,走了那么远的路,本来就困,这酒哪,就起个助眠作用,对吧,所以一喝下去,它就催我睡觉,催着催着,我就睡着了。”陈晨站起来,却又捂了捂肚子,嘟囔一句:“这一觉醒来,还真是饿得慌,本来我之前还在寻思我做了一个什么梦的,越结果越想越记不得了,奇怪得很。”
老酒鬼哑然,却想着这小子睡了半旬之久,居然还只是有点饿,倒也是个人才。念及此处,老酒鬼的脸上挂上一丝笑意,摸着嘴边邋遢的胡须,说:“走,这老鸨人好,还给咱备了俩碗阳春面填肚子,这一面之恩哪,咱得记着。至于你那梦,可能过了一段时间,它就会完完整整的浮现在你脑海里了。”
陈晨嘿嘿的笑了一下:“这老鸨不错,有些眼力见儿,虽说比那其他六国的那些老鸨来的狂野些,倒也有几分趣味。”说完,学着老酒鬼,摸了摸没有多少胡须的下巴。
老酒鬼一巴掌拍到陈晨脑袋上:“真他娘的嘴上没毛说话不牢,小小年纪你懂个屁的狂野。”说完,老酒鬼扯了扯裤裆,像是想到自己当年好像也经历过这般狂野,带着那些西漠的新兵蛋子逛窑子的时候,那些个老鸨,可比西楚的狂野多了,想到这,老酒鬼更觉思念脑海中的那一袭青衫佳人,狂野也好,温和也罢,谁能比得上你半分。
陈晨倒也不想管老酒鬼正在想着什么,只是扯着老酒鬼就往外走,还嚷嚷着:“走快些,那阳春面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这茅烟镇中,数清心阁最受酒客欢迎,那老板宋笑笑虽说被人戏称老鸨,更甚者直呼宋妈妈,但了解些许的都知道,这清心阁哪,不仅是晚间姑娘雅然,奏琴起舞,足矣配上几壶西楚美酒下肚,那日头高照的时候,更是如同一个海纳百川的小酒楼,这酒楼之中,数那阳春面最为可口。
与宋笑笑稍微熟识些的,更是常常竖个大拇指,夸她有商业头脑,将一个清心阁,搞了那么多名堂出来。而那宋笑笑也只是含羞一笑,说只是好客罢了,看着那客人肯满坐一堂,这心中便十分欢喜,所以才有那亲自下阁拉客,至于说有没有谁指指点点,说这青楼好生不似青楼,当真是婊子立牌坊之类的话,传到了宋笑笑耳朵里,也只是付之一笑,然后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春光楼之类的“荤”楼,说一句这边荤菜更合您口味,倘若心情不好,更是直接面带微笑说一句哪有土窑子可以钻,请自便。
总之这宋笑笑在这茅烟镇中,与她的清心阁一般,便是雅的不能再雅,这茅烟镇中的老住户,更是有许多对这无夫之妇心有垂涎之心的,只是无奈了那“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心思只能与酒友共言。
在那小桌上,操琴人已不再,只是宋笑笑、老酒鬼和陈晨三人,宋笑笑看着二人吃面,听着旁边几桌客人的聊天打趣,时不时的笑上一两句,来应付旁边客人问的那些:“是不是啊,宋老板。”
听着旁边的些许聊天,老酒鬼似乎也反应过来之前称呼她为老鸨似乎有些许不恰当,然后稍有歉意的说了一句:“我倒也不知道你这是这种花名堂,之前称你作老鸨,却有些抱歉了。”
宋笑笑神色一怔,正待说一句“恩人救了我性命之类”的话语,却看见老酒鬼使了个眼色,然后只是笑着说:“无妨,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