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娘们,你要杀我也用不上自己挨一剑啊。”智障揽着婠婠苦笑道:“虽然伤得不重,但是会留下疤痕的,以后遇见喜欢的男人会被人家嫌弃的。”</p>
“张兄放心,以我圣门奇术去除一道疤痕实在是容易的很,就算去不掉,想来谁也不会因为一道疤痕而嫌弃我们的阴后大人。”伴随着脚步踏在泥水里的声响,石之轩的声音出现在智障的身后。</p>
“阴后?”智障的脸终于变了颜色,看着怀里默然流泪的婠婠,智障不可置信的问道:“婠婠……祝玉妍?”</p>
“是我……”怀里的“婠婠”松开了握着弯刀的手,在脸上一摸,一张透明的人皮面具出现在她的手里,而原本那张妖媚至极的脸,变得清秀绝伦:秀眉斜插入鬓、双眸黑如点漆,娇嫩白皙的肌肤仿佛无暇美玉,同样让人痴迷倾倒的容颜,却绝非智障熟悉的婠婠。</p>
“怪不得你从不曾说过一句软话……”智障终于感觉到痛了,却不是因为小腹上的弯刀,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就像是撕裂灵魂一样的疼痛。</p>
“你有那么多机会杀我,为什么会等到现在?”智障的舌尖泛着苦味,瘫坐在地上,看着走到石之轩跟前的祝玉妍,涩涩的问道。</p>
“当然是因为今天才是最佳的时机。”面对智障的发问,婠婠,或者说祝玉妍并没出声,说话的是智障身前三丈以外的石之轩。</p>
“说实话原本我并没有害你的意思,就像在北平时说的那样,我希望你能够加入圣门,和我一起打造一个完美的时代。可惜你拒绝了,但你又占据幽并二州,和杜伏威遥相呼应,甚至也宋缺也有所勾连,这样强大的实力对我们威胁太大,所以我不得不选择除掉你。”石之轩面带得意,却用无奈的语气说着。</p>
“你说的最佳时机是什么?”智障问道:“是毕玄来找我报仇?还是因为我离开了北平?”</p>
“都不是,我从不会将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不管有没有毕玄,你今天都会命丧于此。你知道吗,王雄诞和阚棱此时正在被左游仙和尤鸟倦截杀;陈孝意的女儿已经被李家接回了长安,李靖、程咬金和尉迟恭战败被擒,此时的雁门已经落到了李元吉的手里;至于裴仁基和裴元庆,你应该知道我的另一个名字叫做裴矩。所以你此时已是孤家寡人,可以毫无牵挂的离开了。”</p>
石之轩说完轻轻的叹了口气:“原本我想让你成为圣门之主,以天龙破城戟统一圣门,重建大楚……当然我也要感谢你,若不是因为你找到了破城戟,席应和赵德言他们也不会和佛门死拼,让我轻松的统一了圣门。嘿嘿……他们这些人,就是喜欢被一件物事所左右。当然最重要的是你攒下的这片家业。”石之轩说着,张开了双臂,感叹道:“强大的雁门、稳固的幽州和富庶的江淮,只要我带上这片面具,就可以用你的身份号令南北,联合宋缺夺取天下。所以,我非常的感谢你。”</p>
“这么说李元吉也在你的控制之下了?你手上的人皮面具是鲁妙子的手艺吧,他回归魔门了吗?”智障轻轻的问道。</p>
“哈哈,好像除了你,谁不想做皇帝呢,李元吉也是李渊的儿子,他也有权利继承皇位,不过他头上有李建成和李世民,放眼天下只有我能够帮助他,至于鲁妙子,他的骨头倒是很硬,不过有我们的阴后在,区区一个人皮面具,鲁妙子当然不会舍不得。”石之轩满含嘲弄的说道:“怎么样,伤势压制住了吗?我知道你的练体功夫十分高明,所以我给你这个机会。”</p>
“多谢邪王宽宏,现在倒是好多了。”智障笑了笑,慢慢的站起身来。</p>
“我一向很欣赏硬汉子的,像你这样的人这个世界已经不多了,所以我想要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石之轩的话又是惋惜又是慷慨。</p>
“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智障说着,却把目光投向了低头站在石之轩身边的祝玉妍:“你从什么时候……”</p>
“你从西域回来之后,婠婠的伤好之后,我怕她对你产生感情,所以有时我会跟她交换一下……”祝玉妍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硬邦邦的就像机器人的声音。</p>
“那就好……”智障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我还奇怪她身体恢复的怎么这么快,原来是你……罢了。”</p>
“看来我天生注定是个做和尚的材料,孓然一身青灯古佛才是我的归宿,哈哈哈……好!这样更好!至少落得个干净利落,潇洒自在!就算走到生命的尽头,也不会有什么放不下的,好!哈哈哈……”智障的笑声很大,却并不凄苦,因为他真的觉得自己的这一段经历是那么好笑,实在是世间最荒诞的剧情。</p>
“笑够了吗?笑够了就离开吧,我会代替你好好的活下去。”石之轩冷笑一声,伸手将地上的弯刀抓在手里,递给身边的祝玉妍:“妍妍,去吧,他的真气溃散,气海被破,此时已经是个废人了,好歹你们曾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日子,去帮他结束痛苦吧。”</p>
弯刀,是婠婠的随身武器天魔刃,当然也是祝玉妍当年的兵器,然而当她感受到掌心无比熟悉的触感时,手臂却剧烈的颤抖起来。三丈的距离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智障囧囧的目光则像炽烈的太阳般刺眼,让她抬不起头去看他的眼睛。</p>
“突厥的守护神,武尊毕玄都不是我的对手,看来这天下合该落入我张智的手里。”石之轩的话在背后响起,看起来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始半掩智障的角色了。祝玉妍的嘴角微微抽搐,紧咬着贝齿将弯刀抬起来,刺向了智障胸口,眼泪也随之潸然落下。</p>
“没有你的允许,我不能死。现在你要我死,我却不得不拒绝你,因为我还有些人没见,有些事没做,所以对不起了,婠婠。”智障抓住刺过来的天魔刃,在祝玉妍惊愕的目光中倏然向后退去,提戟跨马,瞬间奔出几十米之外,须臾,一个人影在她眼前闪过,鬼魅般向智障追去。</p>
“原来你也会怕死,也会如丧家之犬般亡命而逃。”乌骓的速度极快,身后石之轩的声音却越来越近。智障只觉得耳边恶风呼啸,心知石之轩的攻击到了,来不及回头,只反手将大戟抡起来,斤两增大长戟的攻击面积,想要以此来抵挡石之轩的攻击。</p>
“砰!”智障的身体如雷击般陡然一震,后心就像被万斤铁锤砸到,智障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塌陷下去了,鲜血狂喷如瀑,尽数洒在了乌骓的鬃毛上。乌骓仿佛知道智障的情况,四蹄如飞,剧烈的喘息表明它的速度已经到了极限。</p>
受了石之轩一击的智障神情恍惚的趴在乌骓背上,任它不择道路的肆意狂奔,起伏的马背就像是摇篮,让智障昏昏沉沉的陷入了沉睡中,当智障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眼前是一个残破的屋顶,阳光透过窟窿照射在脸上,暖洋洋的让人感觉很舒适。一条湿漉漉的舌头在脸上划过,硕大的马头挡住了阳光,智障伸手拍了拍笑道:“你是一匹马,怎么像狗一样用舌头舔人?”</p>
乌骓听到智障的声音,安心的叫了一声,一人一马便在这个残破的屋顶下共处,一个卧着一个躺着,就像两个懒鬼,谁也不肯起床,直到各自的肚皮发出咕噜噜的抗议声,智障这才扶着乌骓的背爬了起来,此时他才看清楚,自己正置身于一个破旧的马棚里,前面是一排废弃的木房,而后面则是茫茫的群山。</p>
雁门关外的一处山寨,这里曾是刘老实的老窝,也是智障见到乌骓的地方,怪不得它会带着自己回到这里,看来马也是十分念旧的生物。</p>
山寨虽然被废弃了,但稍作休整还可以住人,锅碗瓢盆也不缺,智障甚至在这里找打了一些盐巴,山中有野兽、泉水和野果菌类,是不可多得的一处玩荒野求生的好地方。当然最重要的是这里偏僻、隐蔽,智障可以安全的住在这里,不用担心被魔门的人找上门来。</p>
山中不知岁月,乌骓尚可以在山坡上找些青草来吃,而智障则往往几日才吃一餐,不到前腔贴后腔的程度一定不会去找吃的。大多数时间就坐在山坡上,待日出,看夕阳,欣赏群山中万物生长的美景,任由思绪随云而升、随渊而坠,入山林、合万物,把自己置身于天地自然之中,再不去想那些人世间一切俗事。</p>
没了真气,智障变态的身体还在,上谷城外所受的伤很快便痊愈了,不过智障的身体却日渐虚弱,原本虎背熊腰的身形,现在却变得像个瘦高的穷书生,蜡黄的脸色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脏乱的脸给胡须的生长提供了养分,原本整齐的络腮胡,现在变得像张飞一样,乱蓬蓬的不成样子。</p>
山寨所处的位置是一座名叫泰戏山的山脉,虽然海拔不高,但山顶却有一层厚厚的积雪与冰层。春天阳气升腾,积雪化水,从山顶向山脚留下,这条涓涓的小溪便是滹沱河的源头。山腰有一处陡坡,溪流在这里急速下落,看上去如浊浪翻滚,气势宏大。站在这座小小的瀑布前,智障忽然响起了孔老二的那句话:</p>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溪水就像人生,水流奔腾不息,而人生则流逝不止,河水不知要流向何处,而人生的归宿也不知会落在哪里。原本智障以为婠婠会是自己的归宿,然而现在看来,他连婠婠到底是谁都没弄清楚,更不要说他自己认为的两人之间存在的感情了。智障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楚楚可怜的婠婠,还是嘴硬心软的祝玉妍,或许自始至终自己在她们两人的眼中,一直都是一个笑话,就像独霸山庄的方泽涛一样,一直被阴癸派的两位妖女玩弄于鼓掌之中。</p>
“妖女……”想到这个称呼,眼前便出现那张妖媚的脸,所有的感慨都消失不见,有的只是满心无由来的渴望,这份渴望不只是相见、拥抱甚至占有,无需什么山盟海誓和甜言蜜语,只要身边有她就好。和这份渴望相比,石之轩、毕玄、弯刀、雨夜……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莫说是一刀,便是刀山火海、阿鼻地狱,又有什么可怕的?</p>
“这就是爱情吗?让我到了这种境地,还是念念不忘的东西?好肉麻的词……”智障突然笑了,站起身大声喊道:“什么生死相许,什么至死不渝,就是让人犯贱的迷药,就算你用刀往死里捅我,我他妈的还要往前凑!最要命的是我他妈的还中招了,你越是捅我我还要想要,靠!”</p>
比出了中指,对爱情这个东西一通大骂的智障,还是准备下山了,爱情这个东西见血封侯、无药可救,智障既然中了毒,就算他心里再清楚明白,也还是没皮没脸的想要去看一看她,不管是婠婠还是祝玉妍,智障也要去看一看她,就算石之轩可能会窜出来打他、奚落他甚至要了他的命,智障也要去,没办法,仅仅半年的时间,智障实在是扛不住了,他从来不知道,想念一个人会难熬到这种地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