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良久,梁星回过神,看着道临那自责到泫然欲泣的面庞,不由笑道:“道临哪儿都好,就是怎的像个姑娘,动不动就哭鼻子?”
狐耳少女偷偷吐了吐舌头,深以为然。
道无法转头见到道临那张苦瓜脸,一巴掌拍到他的小脑袋上,说道:“你还好意思哭?这些年定然是观里几个太过宠溺你,养成这么个懦弱性子,以后怎的来降妖除魔?”
道临抽了抽鼻子,一脸倔强反驳道:“咱们青羊一脉有训,降妖除魔并非要真除去妖魔,这是下乘。感化妖魔才是上乘!”
道无法挑眉道:“哟呵?小子你是说你师兄我这些年净做的些下乘事?”
这时,狐耳少女懦懦发声道:“三师兄离观数年,大概不知小道临还是有些用处,咱们观内数百里的妖怪都被他感化了……”
道临埋头,仿似在赌气。
道无法惊讶,随后凝眉不语。
停顿了半晌,他这才悠悠道:“小子,感化妖魔那是佛道该做的事儿。咱们要做的,是杜绝妖怪害人,可别本末倒置了。”
听到此话,道临倔强抬头,争论道:“师尊说,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只要有灵,便能感化。”
道无法嗤笑一声,也不与他争论,嘲讽道:“这话,你去跟以后回观的老二说去,看看他听不听。”
道临语滞,想到记忆里那个模糊的身影,惊恐的缩了缩头。
在他眼里,三师兄严厉,但好歹还有道理可讲。但二师兄不一样,那是个非常人能够揣度的人,更重要,二师兄仿佛异常痛恨妖修,见之必死。
狐耳少女更是眼露莫大惊恐,她从小生在道观,因为拥有妖族血脉,故而每当面对那二师兄的冰寒的眼眸就不由打颤,现在听到三师兄说那位快要回到道观,她的心开始打鼓了。
梁星双手环抱,看着这眼前雀云观的三人,竟然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将思绪整理好,他郑重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道无法收回对道临的嘲讽之意,用手磨蹭着下巴上的胡须,沉吟道:“我虽自瑞州来,但途中也听闻许多梁州传闻,近些日子,那边不好过啊。”
“三国逼战,梁王无暇顾及左右。王妃病重,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这些事凑在一起,就造成了不安稳的局面。那些妖物,都不太安生了。”
梁星不言,心有所感。
“我在江都会留十日,待名额之争结束,殿下彻底安全以后,贫道就得离开了。不过小师弟可以留下,什么时候回梁州,到时候再说。”道无法说道。
梁星点头,道无法毕竟是元婴期的顶尖修士,若是仅仅为了保护自己而被困在江都,对于梁州来说,得不偿失。
“如此,那先生就暂住王府。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就好。”招了招手,示意黄衣丫鬟秋月过来,梁星吩咐道。
秋月恭敬站立于梁星身后,声音清脆:“奴婢领命。”
道无法点头,似是没有注意到秋月的绝色,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将那吃剩下的半只鸡拿出,慢慢剥开油纸。
梁星见此也不再逗留,虚拜一礼离开四季阁。
只是他没注意,在他走后,道无法面容变得凝重,他抬起头望向这偌大皇城,若有所思。
在听到殿下城外遭遇鬼婴时他就有所怀疑,这里是江都,不是什么穷山恶水。怎的会莫名其妙出现鬼婴?这事,蹊跷大了。
……
走下四季阁后,梁星习惯性的想要吩咐福伯,可转过身却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换做了一个丫鬟,不由摇头轻笑起来。
莫枉然布局,若是没有人手定然是不行的。仅靠一个不谙世事的杨黛衣,不免会发生诸多意外。
自己身侧有道临护佑,前阵子索性就将福伯寿伯都安排给了莫枉然。但是这么多年福伯在侧已经成了习惯,这突然不在身侧,他倒有些不适。
再度摇了摇头,梁星吩咐身后丫鬟别让任何人打搅自己,这才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庭院。
庭院里,梁星先是盘膝而坐,用了半个时辰将自己心底杂念彻底清除,这才拿出怀里那本太古剑仙所赠的剑典。
《雪风》两个烫金大字映入眼帘,与普通书籍并无区别。
翻开第一页,一股摄人的寒意直扑梁星门面。梁星没有丝毫防备,只觉脑海之中一场风雪飘零的画面倏然成型。
四周寒风猎猎,铺天盖地的大雪将整个世界覆盖,他在这大雪之中,周围每一片雪花落下,都如刀割一般,让他心颤。
“嘭……”
一粒雪花落在梁星肩头,这轻飘飘的雪花仿若重愈万斤,让他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场间倏然转变回到现实,梁星面容惨白,额头有细汗渗出。此时的他端坐的姿态已经不在,变成了倒地不起。
感受着地面的冰凉,他大口呼吸,细密的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襟,仅仅是一股意念,就让他如此狼狈。
平复良久,他将心底的那股重压摒弃,再次端坐而起,凝眉看向那第一页。
浓烈的寒意扑面而来,但这次梁星早有准备,他将心神凝集,那冰天雪地的画面没有出现,两行小字缓缓浮现。
一念起,剑意冲霄。
一念灭,现世凋零。
当他看清这两行字后,那寒意陡然消失,而这本古籍,再度变得平平无奇。
梁星蹙眉,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