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百姓一阵哗然。
大庆朝地域广袤,分为东西南北中五域,除了中都,其他各域皆设都京副朝摄政理事。辅都子朝编制完备,也有三省六部三公九卿。因此玄京五少拜见的这位大司空并不是大庆的大司空,而是玄京西朝大司空。
但这丝毫并没有降低眼前这位老者的位格。整个大庆亿兆生灵,位极人臣三师三公的大儒有几个?
而且在万灵天这种大道显圣的修行圣地,执柄社稷神器意味的可就不仅仅只是人间权势那么简单,他们掌握的还有人道教化的力量。
这种教化之力不逊修行者苦炼千年百载得来的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功德护体,福禄自来,镇魔叱邪,言出法随,就算修行者也不愿与其正面交锋。
传闻中古纪之初人道昌盛,圣贤辈出,百家争鸣,连上界的大能三清之首玄祖太清都显圣人间,只为争夺一丝人族气运。
彼时人族除了信奉玄门道家、佛家、魔门,还创立出了儒家、农家、墨家、法家、纵横家、兵家等等游离玄门修真之外的体系。
诸子百家中不少流派修的不是天道,而是人道,最典型的便是儒家和法家。
眼前这位清瘦矍铄的老者叫贺晟礼,正是一位秉持太阿的儒门高德。
但对玄京五少而言,更让他们望而生畏的是贺老的另一个身份——王孙燕无忌的启蒙授师!
五少不顾往日体面,跪在街上瑟瑟发抖,便见这位西朝御史大夫沉着脸问道:“无忌平素低调,少见外臣,你们如何得见?”
五少低着头不敢做声,一时竟无人回答。
贺老身后的高大武者喝道:“大人问你们话呢!这会儿哑巴了?”
五少面面相觑,终究没扛过老者的犀利逼视,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解释道:“刘家在太虚宫的仙师刚回族内,老祖宗和王孙早年相交莫逆,让刘哥儿手持信符去给王府传话,我们哥儿几个寻思步轿太慢,怕耽误事儿,这才以马代步,不过一路过来提了十二分小心,并未真个伤到谁哩!”
“是刘能么?”贺晟礼不理对方的辩解,沉声问道。
“正是叔祖。”为首的衙内喃喃道:“老叔祖待在玄京的时间有限,小子无能,只想为他分忧…”
“你这时候知道自己无能了?”贺老身后的武者嗮笑道:“就凭你,能给他分什么忧,不给添乱就很好了。”
“刘能这次下山是因何事?”贺晟礼继续问道。
“说是给师弟们历练护法。”衙内不敢隐瞒,如实告知所闻。
贺晟礼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随即又勒令对方不得继续闹事纵马,这才放过一行。
见大司空微服出访,五少孙子般逃窜,街上众人知道热闹结束纷纷离开原地,免得惹祸上身。
于是站在街心前头观望的宗长青一行很自然的曝露在贺晟礼和高大武者眼前。
“兄台请留步。”只见御史大夫贺晟礼疾步赶到宗长青跟前,拱手施礼道:“贺某有礼了,敢问仁兄高姓大名。”
宗长青皮囊老相,被对方以兄尊称倒也合适,只是众人都摸不准位高权重西都大司空为什么会找宗长青搭讪。
“在下宗长青,中丞大人有何贵干?”宗长青驻足转身,熟练回礼道。
“贵干谈不上,贺某见宗兄华盖红紫,内外圣王,有大贤大德之相,想必非是尘俗,一时见贤思齐,特来请教。”贺晟礼身上哪还有刚才面对五少的肃杀森严。只见一脸和煦,连瘦颊上的唇鼻沟都柔顺了许多。
不过这句话说得有些奇怪,一个修行者哪来的内外圣王,华盖青紫?
顿时,随行的四位太虚宫弟子看向宗长青的眼神都有些诡异。这位仿佛突然从浮空岛深处石缝里蹦出来掌教嫡传连道号都没有,不但来历神秘,修为莫测,身上的秘密也不少呢。
也就胡桃儿没心没肺,只是挽着宗长青的胳膊不肯松手。
四位太虚宫同门修为境界和宗长青差不多,此次是专为去镇魔塔一行历练的弟子,早在下山之前便得门中长辈提点,一路伴随宗长青左右,不得远离。
由于修为偏低,历练不足,他们自然不知道儒家一门修的是人间正气,天地功德,在斗法上肯定不如修行者,但若只是观人福德判人才干,那可远胜大部分修士。
宗长青虽然几经宿世,可元神、意识、魂魄、真灵从未分离,在小月界匡扶济世的功德自然一路随身。
有此底蕴,也难怪对功德气运无比敏感的贺晟礼如见挚友,折节倾交。
“大人过奖了,西都风物如画,民享太平,多赖大人这样的鸿儒卿相悉心维护。”宗长青笑道:“玄门修己,小可不过碌碌蝇苟之辈,岂敢指教高士。”
“一句‘玄门修己’可见宗兄心思澄明不枉今日之识,我知你有事在身,贺某不多叨扰,他日有缘自可再会。”
贺晟礼说罢,朝宗长青郑重行礼,洒然而去,自始至终除了姓名不问其他。
“这大庆的官老爷说话做事有头没尾的,莫名其妙呢。”胡桃儿望着贺晟礼佝偻远去的背影撇了撇嘴道。
“儒家有至诚之道,不闻不见而料觉先机。”宗长青笑道:“他多少对我们的来历有些准数了”